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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雨笙看了一眼远处的休息区,倒没有多意外。马术俱乐部这种地方,的确是高牧笛那种游手好闲的家伙喜欢来的。
“你没去打个招呼?”
再怎么说,高牧笛现在也是咸鱼创投的客户了。虽然那点零用钱并不够看,但开门做生意,再小的单子也是客。
“有客户经理陪着呢。”季羡鱼不甚在意地说。
专门负责拉这些少爷投资的客户经理,经常会陪着他们玩,今天也不例外。想来这些少爷们来这里玩,应该也跟咸鱼客户经理的推荐有关。看看季羡鱼这风骚的白马就知道,这家伙跟俱乐部的关系相当不错。陪客户顺道给朋友拉生意,两全其美互惠互利。
这里的马场设计得开阔大气,休息区延续了同样的风格。挑高的几何形玻璃房,摩登的外观看着宛如赛车俱乐部。内里也十分宽敞,分散地摆放着几个沙发区,互不干扰。
吧台里的调酒师安静地调着低酒精饮料,除了玻璃杯盏的碰撞声只剩下东边一角连绵不断的笑闹声。
那是几名打扮入时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有些刚从马场回来还没换装,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吹嘘刚才自己骑马的英姿。
“呦,那是谁呀?决斗骑术啊!”正抽着烟的年轻男孩突然坐直了身体,指着不远处的马场惊呼,引得一群人纷纷转头看去。
透过清晰的玻璃墙可以完整地看到整个跑马场的状况。一名穿着黑色骑马装的男人,一手持缰绳,一手提着骑士剑,在模拟古代决斗场的短直双相跑道上急速狂奔。
这跑道被栅栏一分为二,古代欧洲骑士决斗通常就用的这种短跑道。复古模拟跑道的栅栏中间,立着一只带环的靶子,用于单人练习。骑着马的男人逆风而来,骏马扬蹄越跑越快,身体随着马颠簸,握剑的手却始终与地面保持水平。在接近靶子的时候骤然出手,银色的细长骑士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了靶心。
这是靶子不是活人,细剑戳穿就会卡进去,骑士在刺中的瞬间便丢了剑,骑着马直跑到尽头再猛地转回来。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缓慢走过去拔剑的时候,再次加速,俯身直冲而过反手抽出细剑,在空中挽了个花收剑入鞘。
“好!”跑马场上有不少人停下来观看,看到这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连屋子里坐着的自己年轻人也忍不住叫好。
“好帅啊!”有女生站起来,要出去看,其他几个也蠢蠢欲动。
而当那年轻的骑士转过身来,俊美耀眼的五官瞬间把刚刚起身的人钉在了原地。
“我说笛子,那不是你哥吗?”抽烟的人拍拍坐在沙发中间的年轻男子,示意他看那意气风发的骑马者。
高牧笛皱着眉头看过去,果真是高雨笙那张讨人厌的脸,禁不住啐了一口:“真他妈晦气,跑个马还能遇见他。”
前几天他雇人去高雨笙那里偷企划案,东西没偷到不说,还被高雨笙抓住了把柄。第二天高雨笙就把他给小偷转账的记录截图发了过来,什么也没说,但警告意味十足。
证据在高雨笙手里,他随时可以发给爸爸告状。更狠一点,等明天企划案宣讲之后,再当众拿出来。到时候高牧笛的企划案做的越好,那些个叔叔伯伯就越怀疑这是从高雨笙那里偷的。
爸爸那边一直没动静,说明那人没去告状,结果只会更糟。高牧笛心中烦乱,本想出来跑跑马放松一下,结果却遇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暴躁的凶兽几乎要透体而出,想直奔马场去把高雨笙痛打一顿。
翟辰坐在木栅栏上摸着拴在一边的马,看得目不转睛。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表演,精湛准确的复古骑术,俊美潇洒的年轻男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神秘优雅又迷人。
骏马踱步而来,到他面前突然走了小半套盛装舞步。轻盈的前蹄突然止步半空,倒退之后又前进,横步向右,又交叉回来,而后缓缓低头。骑在马上的人抬起手,随着马的动作挽花做了个标准的绅士礼。
如果高雨笙穿着荷叶袖的衬衫,定会被人错认成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王子,彬彬有礼俊美无双。翟辰都看呆了,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好看吗?”高雨笙骑在马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翟辰,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是轻晃尾尖紧张地期待着表扬。
“帅呆了!”翟辰毫不吝啬地大力夸奖,“说实话,我要是个女孩,这会儿就躺地上,不跟我领证我就不起来。”
这清奇的夸奖方式着实让高雨笙愣了一下,而后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身后那不存在的大尾巴呼啦呼啦摇成了螺旋桨。
“我的天,你竟然会这个,太难得了!”季羡鱼骑着马跑过来,手舞足蹈滋儿哇乱叫,拉着高雨笙要他跟自己比一场,“咱们穿防护服,来一场真决斗吧!很少有人会这个的,我他妈好久没跟人玩了,来来来,必须来一场。”
高雨笙不为所动,只看着翟辰。
“去玩吧,不用管我。”翟辰摆摆手,示意自家小朋友去跟别的小朋友玩,不要老粘着哥哥。
“平白无故决什么斗,得有个彩头。”只想跟哥哥玩的高雨笙,驱马缓缓转过身。
“那当然,说吧,你想赌什么?”季羡鱼兴致勃勃地凑近了些,白色小辫子马跟高雨笙的黑色骏马蹭了蹭脑袋。
“要是我赢了,叫你那个客户经理替我办件事。”高雨笙微微转动眼珠子,用余光指了指身后的休息区。
季羡鱼勾唇轻笑:“没问题。要是我赢了,九逸的新项目让我掺一脚呗?”
“九逸不归我管。”高雨笙调转马头,缓缓往换装间走去。
季羡鱼追上跟他并驾齐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笑道:“过两天不就归你管了吗?”
最近高家兄弟在争什么,季羡鱼也略有耳闻。高家老爹让子女做企划案,就是想把一个新项目交给合适的人去历练,好让董事会看到继承人的能力。这可比那劳什子的跑车发布会要重要得多。
高雨笙露出个商务的微笑:“季总对我倒真有信心。”高牧笛这个败家玩意儿,还真什么都往外说。
回头看一眼翟辰,翟辰就在后面几步开外策马慢慢跟着,履行贴身保镖的职责。
“高总都已经功成名就了,这要是输了可说不过去。”季羡鱼意有所指地说。
高雨笙瞥他一眼:“季总先赢了马再说吧。”
真人决斗,要换装束,穿防护服。剑当然也不能用真剑,工作人员拿来两把塑料剑。剑的夹层里是特殊颜料,一旦触碰到防护服就会染上绿色,表示击中。
翟辰跟着进了更衣室,检查防护服和脸罩。这防具做得比较简陋,只能护住身体和关节,胳膊和脖子都只是缠一圈白色的帆布。
“脖子不护着吗?”翟辰摸摸那薄薄的布料,不大放心。
“没事的,我们这个剑戳到身上就会变软,有一层帆布就没问题。”工作人员自己缠个布条演示了一下,做出拔剑自刎的动作。塑料剑戳到脖子立时弯掉,喷溅出绿色的汁液,表示这个人死的很惨。
“行吧,就是怪恶心的,”翟辰用手指沾了点绿汁,“跟杀了只蚂蚱似的。”
蚂蚱工作人员:“……”
高雨笙抿唇笑,低头让翟辰帮他带上骑士头盔。这头盔是带面罩的,以防被剑戳到脸。铁面罩咔哒扣下,青春年少的总裁瞬间变成了风霜经年的骑士。骑士拉住翟辰的一只手,低头将手背贴在铁面罩上,行了个不甚标准的骑士礼。
换好衣服的季羡鱼走出来瞧见这一幕,掀开面罩嘿嘿笑:“哎呀,刚才应该换个赌约。让翟保镖当公主,咱俩决斗抢公主,那才刺激。”
高雨笙隔着面罩瞪他,不大高兴。
翟辰倒是不恼,左手握右拳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可以啊,赢了能得到公主爱的抱抱,输了得到公主爱的拳拳,怎么样?”
“听起来好像都很疼的样子,”季羡鱼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啊哈哈,还是算了。”
高雨笙闷笑,放开翟辰的手,出门上马。
两位骑士各执一柄绿剑,站在跑道两端,中间隔着薄薄的栅栏。栅栏上的靶子已经被工作人员撤下,清理了一切会妨碍决斗的杂物。
俱乐部专业的摄影师站在围栏外,架起相机准备拍摄。这可是很难得的宣传素材,必须拍下来。
翟辰则停在摄影师旁边,慢慢吸着氧气。
“又开始了!嚯,这回玩真的啊!笛子,你哥不是个工作狂吗,怎么瞧着比你还会玩?”狐朋狗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
“切,有病吧,穿得跟木乃伊似的。”高牧笛黑着脸,端起刚调好的鸡尾酒喝了一大口。
“呀,跑起来了,跑起来了!”几个女孩子站到玻璃墙边,激动不已地叫嚷。
虽然带着面罩,两人也很好分辨。高雨笙骑着黑马,季羡鱼骑白马。两匹马也带上了防护面罩,以免被塑料剑戳伤了英俊的马脸。
这东西没有什么开始哨音,两人紧紧盯着对方,几乎同时出动。骏马扬蹄,发足狂奔。其实真正的古代马背决斗,骑士手里拿的应该是更加凶狠的长矛。不过这改良版的成人中二游戏,就没那么讲究了。
高雨笙手握长剑,斜斜地垂在身侧。马匹几乎贴着栅栏奔跑,风声在耳边呼啸。当年在国外读书,得罪了贵族出身的校霸,那人扬言要找人强|奸他。那时还是未成年的高雨笙,直接找到那位趾高气扬的白人男生:“如果你真的是贵族,就用决斗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几秒钟之内,两人已经近在咫尺。季羡鱼显然是个中高手,不急着出剑,只等到最贴近的时刻一招毙命。
高雨笙也没有出剑,俯身加快了速度。突然的加速打乱了季羡鱼的预判,季总毫不犹豫地直接出手,朝着高雨笙的胸口刺去。
“咣当!”高雨笙手里的剑骤然上提,顺势仰头,令两柄剑摩擦着滑开,然后朝着季羡鱼的后背狠狠一戳。
“噗——”塑料剑骤然弯折,季羡鱼那雪白的防护服后背顿时染上了大片绿色,宛如一只被树杈钉死的蚂蚱。
那边围观的人顿时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摄影师及时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天哪,是高雨笙赢了吧?”玻璃房里的几个女生兴奋地蹦起来。
“没错,小高总太帅了!”
“哇,不行,我得跟我爸说,要是联姻的话让我嫁给高雨笙。”
“拉倒吧你,又不是拍电视剧,你家开商场的跟人家卖汽车的联什么姻?”
“嘻嘻嘻,开商场的可以跟做地图的联姻啊,让标点地图只显示我家商场。”
“哈哈哈哈……”
几个女孩子也是富家女,并非这些公子哥们找来消遣的嫩模,因而根本不会顾及高牧笛的面子。
“姑奶奶们,差不多得了啊。”有男生看不过去,开口提醒她们。
然而姑奶奶们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嘻嘻哈哈继续高声讨论着高雨笙。跟这位已经成熟的总裁相比,沙发上那几位都是不具姓名的崽种。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私生子。”眼见着换了衣服的高雨笙往休息区这边走来,高牧笛脸色更难看了。
“私生子?”屋里静了一瞬间,连那几个姑娘也回头看过来。圈子里虽然有过这种传言,但高家人自己提起还是头一回。
“嗯,他妈跟我爸没领过证,可不就是私生子吗?”这样的话说出口,令高牧笛产生了报复的快|感,脸上禁不住露出轻蔑的笑来,转头问坐在一边的咸鱼客户经理,“赵子安,我的企划案你做好了吗?”
咸鱼创投的高级客户经理,名叫赵子安。这人长着一张颇有亲和力的俊脸,天生的月亮眼时时带笑,见之可亲。他的气质十分独特,穿着商务休闲装坐在一群纨绔子弟中间,竟丝毫不显得突兀。
“今早已经发您邮箱了。”赵子安说话温和有礼,让人听着如沐春风,提供海底捞式的全方位服务,连爸爸布置的作业都能帮客户完成。
“还是你靠谱。”高牧笛总算露出点笑来。他知道这个赵子安不仅仅是客户经理,也是他们这支基金的基金经理,名校金融系毕业,能力一流。只是落在无良老板手里才会一人两用,既要做业务还得陪客户。
“哎,你哥进来了,”旁边的人提醒高牧笛,别再讨论企划案的事,好奇地看了一眼跟着高雨笙进来的人,“跟你哥一起玩的人是谁啊?”
季羡鱼比这些小纨绔们大了好几岁,平时玩得不是他们这一帮,所以不大认识。
“那是我老板,咸鱼创投的创始人兼ceo。”赵子安笑眼弯弯地说。
听了这话,刚才因为私生子言论对高雨笙露出鄙夷表情的几人,瞬间收了表情装作无事发生。私生子又如何,人家已经混到他们跳着也够不着的境地。
高牧笛刚高兴起来的脸顿时挂不住了,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磕:“凭什么跟我来往的就是你这么个小职员,跟他来往的就是你们老板。看不起我们是怎么的?”
空气中弥漫着名为“尴尬”的香水味。
小职员赵子安表情未变,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解释:“不过亿的投资,我们老板不会亲自出面的。既然老板跟他玩,那就应该是亿级以上的项目……”
这话说出口,高牧笛的脸色更差了:“怎么着?看不上爷几个的钱?”
其他几个富二代们也面色不善地看过来。纨绔有纨绔的尊严,就算他们每天吃喝玩乐,能不能比得上人家精英也心里有数,但绝对不许别人直接说出来。特别是这种巴结着他们的客户经理之流。
就好比一个治国无道的昏君,被身边的大太监数落,那必须把人拖出去杖毙。
赵子安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过老板主要是搞投资的,我是做基金的。也就是说,您把钱投给我,这个钱就可能用在你哥哥的项目上,回头赚的是你哥的钱。”
浅显易懂的说辞,瞬间安抚了纨绔们的玻璃心。甚至生出一种高雨笙在给他们打工的错觉,顿时开心了起来。
高雨笙跟季羡鱼坐到了远离这群吵闹根源的另一角,冲那边微微抬了抬下巴:“季总,答应我的彩头呢?”
“等着,我叫他过来。”季羡鱼倒也爽快,给赵子安发了条短信。
赵子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手机,笑着道:“老板好像看到我了,我去打个招呼。”
“哎,等一下,”高牧笛拉住他,低声说,“顺道打听一下,高雨笙的企划案做得怎么样了。”
“这……不太好问吧。”赵子安有些为难。高雨笙可不是这群纨绔的水平,那可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好几年的老狐狸,哪是说问就能问到的。
“问来了,我就再买这个数的。”高牧笛比划了一个数字,那架势仿佛古代青楼的恩客,让头牌姑娘唱个曲就再打赏多少钱。
赵子安礼貌地笑笑:“那倒不用,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不过高总的脾气您也知道,我只能试试看,问不问的来不敢保证。”
跟摄影师讨要照片的翟辰晚了一会儿才过来,进门就看到有陌生男子突然靠近,立时拦住对方的去路:“干什么的?”
“他是我的员工。”季羡鱼赶紧解释一句。
赵子安抬头看向翟辰,忽然有一瞬间的愣怔,须臾回神:“您是不是那位见义勇为的翟老师?我好像在新闻上见过。”
常与人打交道的职业经理,似乎都有识别人脸的特殊能力。
“抱歉,我是保镖,不回答任何问题。”翟辰做出高冷的样子,让开路站到高雨笙身后去。
高雨笙回头看他,示意他坐下来休息:“今天是周末,不要站着。”
翟辰确实骑马骑得有点累了,从善如流地坐在了高雨笙的沙发扶手上,单手搭在高总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来。
“刚才那位高少爷跟你交代什么了?”随和的季老板示意赵子安坐到自己身边来,把刚点的饮料给他喝。
“让我打听高总的企划案做的怎么样了。”赵子安笑眯眯地说。
这么直白的吗?翟辰被这毫不犹豫卖客户的行为震了一下,低头看高雨笙,后者似乎毫不意外。
“哈哈哈,”季羡鱼忍不住拍腿大笑,“你这弟弟真有意思。”
高雨笙面无表情地端起面前的冰饮,递给翟辰喝,惜字如金地用眼神示意季羡鱼兑现承诺。
“啧,你可真不好玩,”季羡鱼撇嘴,低声对赵子安道,“高少爷的企划案,是不是你帮他做的?”
赵子安微笑着点头:“需要传一份给高总吗?”
“嚯,这人精,当个小经理真是屈才了啊。”翟辰借着接饮料的动作,跟高雨笙咬耳朵。
因为两边相隔很远,除非大声嚷嚷,彼此之间是听不见谈话内容的。高牧笛只看到那边几人相谈甚欢的模样,甚是满意:“这个赵子安,还真是跟谁都能说上话。”
“可不是吗,说不定还能套出点你哥企划案的细节呢,”旁边的狐朋狗友跟着附和,“这事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高总:我也觉得稳了(拍拍傻弟弟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