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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辰再次推着高雨笙来看养母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由护工看护着吃饭。
南山疗养院派了一名护工在这里跟着,这边医院也有护士帮忙,将老人照顾得挺不错。姚红梅现在自己吃饭不成问题,端着一碗清淡的小粥皱眉头:“红烧肉。”
“现在不能吃红烧肉。”小护士一边给她换点滴的药水一边笑着说。
“我说要吃,你们就得给我吃,听老师的话!”姚红梅竖着眉毛,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护士忍不住笑起来。南山的护工都习惯了,也不理她,只看着她吃别撒到身上就行。
“哼!”姚红梅气哼哼地吃起来。
翟辰拉着刚进去半个轮子的轮椅退出来,站在屋外一言不发。高雨笙抬头看他,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翟辰竖起单指点点嘴巴,示意高雨笙别说话,低声跟他咬耳朵:“我妈瞧见我,肯定要闹着吃红烧肉了。等她吃完咱们再进去。”
高雨笙抿唇轻笑,点点头。
其实姚红梅有段时间已经不认人了,糊涂到连翟辰和方初阳都不认得,只是凭着本能地瞧见他俩就闹着要吃红烧肉。前段时间有所好转,认出了翟檬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得翟辰。
等里面吃完,翟辰深吸一口气,推着高雨笙进去。
吃饱喝足的姚老师,正推着移动输液杆在屋里瞎转悠,嘴里念念有词:“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翟辰看着那胖乎乎的背影,笑着叫她:“妈。”
姚红梅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了看他,推着输液杆走过来,抬手照着翟辰的胳膊就是一巴掌:“野小子,你跑哪儿去了!老师说你今天又逃课了!”
“没,没逃课,”翟辰惊了一下,也不躲,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妈,你认得我?”
“又跟我演什么戏呢,翟星星!你戏这么多,怎么不去读戏校啊?”姚老师说着又要揍他。
翟辰满眼惊喜,慌忙躲开这一巴掌:“哎,妈,妈,别打。我带朋友来看你呢。”说着,把轮椅往前推了推。
没想到时隔多年,养母竟然重新认出他来了。翟辰高兴极了,想趁着妈妈还算清醒的时候,给她介绍天赐。
姚红梅转头看向高雨笙:“这么俊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呀?”
昨天晚上,翟辰跟他讲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星星被领回家的时候,姚红梅很是生气,说家里本来条件就不好,现在又多个孩子要养活,实在困难。许是当老师的职业病,她说话总是带着批评,很不好听,起初翟辰很是怕她,第一天晚上都没敢说话。
不过她这人嘴硬心软,说着嫌弃,第二天就给翟辰买了新衣服。后来翟辰放开了就开始调皮,皮得上房揭瓦,也就姚红梅能收拾得了他。
听过姚老师战绩的高总,对这位母亲是怀着敬畏之心的。此刻被姚老师的目光一扫,瞬间绷紧了下颌。好像参加入学面试的小学生,在老师的注视下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想叫一声阿姨好,开口却是:“妈……”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护工见翟辰来就起身出去上厕所了,护士换了药早离开了,这会儿就他们三个人。
翟辰看着傻乎乎不知所措的小天赐,差点没憋住笑:“咳,妈,他叫高雨笙,是我……”
“他是你对象啊?”姚红梅凑近了看。
这话说出来,翟辰和高雨笙都呆住了,互相看了看。翟辰试探着承认:“啊,是啊,我对象。”
“挺好,挺好,小伙长得真帅气。”姚老师推着输液杆绕着高雨笙转一圈,忽然反应过来,“哎,不对!”
翟辰试图继续忽悠,让妈妈忘记他也是个男孩子的事实:“哪儿不对了?他长得帅,又有钱,名校毕业,自己还开公司呢。”
姚红梅苦恼地皱起眉头:“好是好,但是个残疾人,你俩以后怎么生活。”
高雨笙:“……”
翟辰:“哈哈哈哈哈哈!”
解释清楚高雨笙只是受伤,过一段时间就不是残疾人了,姚老师就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新的家庭成员。高雨笙也就跳过阿姨,毫无障碍地叫起了“妈妈”。
老太太还得再住院几天,把并发症控制住再回疗养院。左右都在一个医院里,翟辰照顾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也就坐两趟电梯的功夫。
发了消息给方初阳,告诉他这边的情况,以防他接到疗养院的通知吓一跳。方初阳到了半夜才匆匆回了一个“好”字。翟辰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那边就没有再回复了。
“哎,你说说,我们家这情况。家中兄弟两人,一个挑起了生活所有的重担,一个甩手不管在外花天酒地,是不是能上个《金牌调解》《老娘舅》之类的节目?”翟辰站在几步开外,让高雨笙拄着拐杖往自己身边走。
高雨笙认真地倒腾着拐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翟辰自己倒是乐呵呵地继续分析,见高雨笙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了,就再往后退两步:“那咱俩在一起,就是轮椅白富美和大力农民工……啧,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毛片儿。”
高雨笙一个没抓稳,拐杖被地毯缝隙绊了一下,顿时跌进了翟辰的怀里。
“哎呀呀,你这豪门的金孔雀,可是掉进我这大穷坑里咯。”翟辰抱住他,笑嘻嘻地说。
高雨笙站直了身体,拽拽弄皱的衣摆:“哥哥是天上的星星,就算有坑也是价值连城的陨石坑。”
翟辰被这机智的话给镇住了:“你现在很嚣张啊,都不是背台词,会自己创作了。”
“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翟辰以为是檬檬回来了,过去开门。一打开,却发现门外站着高雨笙他爸——高震泽,外加四个保镖两个助理。
差点忘了,这间房子是高父掏的钱,他拥有跟翟辰一样自由出入医院的权限。不需要通过前台打招呼,直接就来了。
高震泽大步流星地进屋,坐在沙发上,抬抬下巴示意高雨笙到自己身边来。
助理给两人倒了茶,保镖检查了屋子里的摄像头,确认实时监控已经关闭。事实上,只要翟辰不出去买东西,这摄像头就一直是关着的。翟辰瞬间警惕起来,守在高雨笙身边盯着那些保镖。
保镖们并没有计较翟辰总是关闭摄像头的意思,确认之后就站着不动了。统一的黑西服黑墨镜,背着手站立,跟穿着毛衫吊儿郎当的翟保镖形成残酷的比对。
“能下床了?”一个多月没来看过儿子的高震泽,仔细瞧了瞧高雨笙的模样。见他气色健康红润,还自己拄着拐杖,想来恢复得不错。
“嗯。”高雨笙回了个单音,坐到与父亲相对的单人沙发上。
高震泽对儿子的冷淡有些不满,皱眉喝了口茶水,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
保镖和助理一言不发地出去了。翟辰好似没听见一样,站在角落里减弱存在感,被高震泽瞪视:“你也出去。”
高雨笙看看满眼担忧的翟辰,冲他点点头,自然地摸了一下左手的腕表。翟辰瞧见这动作,口水差点喷出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拎起沙发上的背包走出去。
病房门关合,隔音良好的门顿时将父子俩的谈话掩住,什么也听不到了。
离门把手最近的位置被高震泽的保镖霸占,翟辰索性抱着手臂靠在门上,把持住整个门。这样不专业的姿态得到了其他保镖的鄙视,翟保镖浑不在意,计算着如果打起来了先把哪个撂倒。
屋内的父子俩,并没有打起来的意思。
高雨笙不说话,等着父亲开口。
“之前那个给你发照片的人,又发别的了吗?”高震泽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高雨笙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你收到匿名邮件了?”
“我问你话呢。”高震泽有些不满,这个儿子很优秀,就是不听话,每次跟他说话都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没有。”高雨笙干脆利落地回答。
高震泽点头:“如果近期收到匿名邮件,马上告诉我,我请了专人追查。不管谁跟你提起高远矿业的事,不要理会,只管安心养伤,知道吗?”
高雨笙不置可否,眸色冷淡地看着父亲。
高震泽并没有察觉到,摸摸口袋似乎想抽根雪茄,想起来这是医院又作罢,端起助手泡的浓茶喝了一口:“有竞争对手知道了当年的事,正在想办法扣锅给咱父子俩,好把我们踢出董事会,造成九逸股价暴跌。绝对不能上当,不要跟任何人包括你的保镖讨论这件事。”
翟辰贴在门上,试图听到父子俩的谈话,奈何两人说话声音不高,隔着这么远外加一道门板,只剩下低低的“嗡嗡”声。
正听得认真,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翟辰瞬间没了支撑,差点撞到高父的鼻子。赶紧站直了身体,看一眼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的自家小天赐:“高先生,谈完了?”
高震泽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保镖,听说这保镖能力很强,但怎么看都是个不靠谱的小白脸。没有回答翟辰这毫无意义的问题,高震泽看了他几眼便直接走了,四个保镖两个助理整齐地跟在后面,宛如皇帝出巡。
“你爸爸说什么了?”翟辰毫无作为保镖不得打听雇主**的自觉,说这话检查了一遍房间,以防被那些保镖留下什么窃听设备。
“他应该是收到匿名邮件了,跟高远有关的。”高雨笙拿过电脑,找出当时给他发照片的那个邮箱。这个发件地址他追踪过,网络节点在国外,可能是使用了技术手段更改,也可能发件人就在国外。
连高震泽请的专家都没有追踪到,对方的技术可见一斑。发件人,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点一点发东西出来,先刺激他,再刺激高震泽。
翟辰了然:“看来邮件里的东西让你爸爸慌了。”
“叮叮叮——”电脑里的通讯软件显示了一个视频请求,把正分析匿名邮件的两人吓了一跳,高雨笙谨慎地点开,上面显示:
【您的好友阿奇伯德发来一条视频聊天请求】
“……”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阿奇。
点了同意,没看到阿奇那张金发碧眼的俊脸,只看到了两只深邃的黑洞。翟辰吓了一跳:“我操,这是病毒吧!赶紧关了!”
“不不,别关,是我,”阿奇赶紧说了句话,证明那是自己,“哦,天哪,这个摄像头怎么搞的。”
嘟嘟囔囔地调整镜头,骤然拉远,两人这才看清,那幽深的黑洞是阿奇的两只鼻孔。
“嗨,好久不见,你们两个竟然同居了吗?”阿奇那边是晚上,背景是装修简约大气的卧室。
翟辰扒着高雨笙的肩膀凑过来看,在阿奇的角度就是两人正粘在一起。
“我们早就同居了,你来中国的时候,我们就睡一张床了。”翟辰毫无负担地说。
阿奇耸耸肩:“作为已婚男士,我现在可不会被你们伤害了。”说着,炫耀起他已经结婚的事。为了收养思思,独身主义的他可谓下了血本,找了个大学生协议结婚,接着就开始办收养程序。
因为先前的部分手续已经办好了,只等过了考察期,他就可以来这边把思思接走了。
“恭喜你,”高雨笙没耐心听他讲这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啊,我想给思思寄点东西,但是又不放心。可不可以寄给你,你帮我带过去给她?”
阿奇正说得高兴,背后房门被打开也不知道。镜头中显示出一位年轻的小帅哥,穿着紧身背心进来,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似乎刚运动过。瞧见阿奇正在视频聊天,淡定地看了一眼便准备离开。
“那个就是吗?”翟辰指了指阿奇身后,那位小帅哥跟着看过来,是偏亚裔血统的混血,眼神冷冷清清的。
阿奇回头看了一眼:“啊,是的,那个就是我的协议结婚的对象。”而后,冲他的小丈夫招招手。
那小帅哥便走过来,单手撑在桌上跟翟辰他俩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阿奇的炮友,你们可以叫我kk。”
翟辰英文不好,是高雨笙给他翻译的。他确定听到的名词是“friendswithbenefits”,也就是炮友。
“哦,宝贝,我们现在是婚姻关系。”阿奇纠正他的用词。
小帅哥耸耸肩:“你自己都说了,协议结婚的对象,有什么区别。”中间哪个词,是用中文复述的。
阿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懂中文?”
kk翻了个白眼,拍拍阿奇的肩膀让他好好玩,便拎着毛巾洗澡去了。
高雨笙看得稀奇:“怎么,你之前没跟他说明白?”要是没告诉人家是协议结婚,人家小朋友一腔热血地跟他领证,那就太渣了。
“不不,我们说得很清楚,只是约定在外人面前保持夫夫关系的。”阿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大概是自己先打破约定有点尴尬。
心不在焉地闲聊几句,在高雨笙劝他关了电脑去享用美人的时候,阿奇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什么网站?”高雨笙蹙眉,“提到高震泽了吗?”
阿奇告诉他,外国网站上有一则关于他们家的新闻,看起来匪夷所思。因为提到了高雨笙和九逸集团的名字,这才被阿奇注意到。
高雨笙点开发过来的链接,转跳到一张全英文的网页。刚打开就看到了一张醒目的照片,正是他妈妈站在高远大楼上准备跳下去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