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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不知为什么脸又红了:“反正……不是你!”
过年以后小川和女友一起走,我是唯一去送行的,因为小川没告诉他们具体的时间。
当着女友的面,他久久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里颇有些暧昧不清的东西。当然,我只能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对女朋友好点,转过身又对他女朋友交待:“要是他不听话就管紧点,别让他在外面闯祸!”
我这些话使得小川直到车都开了还在哇哇大叫:“……高郁!你太过分了!我才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呵,他只有年龄和外貌长大了,其他的……还停留在那个美好的高中时代,我为此喜悦也为此感慨,他除了是我一生的朋友之外,也是我想保护的人,他的纯真我永远都不愿去沾染和损坏。如果用肉麻一点的说法,我想我是爱他的,只不过这种爱很简单、很温暖,没有挣扎也没有阴郁,更无关性欲。
一九九六年五月,老爸再婚了,它是我们家这几年以来的大喜事,婚期之前他跟我好好的谈了一次。
我除了赞成,不会有别的意见,我们沟通的主要方面是关于住的问题。阿姨那边有自己的房子,想跟老爸过二人世界,他开口的时候对我颇有些愧疚,说这两年把我一个人扔在一边已经很不好,而现在又……我很自然的对他讲我很习惯现在的生活,如果再跟他们同住可能会更麻烦,老爸感动于我的“懂事”,我却真有点不好意思--方便他们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出于我的自私,我希望保留独处的自由。
我的房间里藏着一些不想被人、尤其不能被老爸发现的东西,比如俊男图片、少量的同志小说或影碟、我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文字……若是哪天一个不小心被老爸看见,我怎么解释这种“奇怪”的兴趣?
我宁愿跟老爸时不时见面,父子之间的感情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他永远是我父亲,这是颠扑不破的血缘,距离远近根本没有关系,更何况我们勉强还算同在一地。
传宗接代这回事我大概是不行的了,所以我真的很希望阿姨能为他生个儿子,老爸不过四十几岁,阿姨也才三十出头,她心里也很想给我添个弟弟吧?我的出发点虽然有那么一小半是卑鄙自私,但总体来说是众望所归,我在他们新婚当天用很小的声音祝贺他们“早生贵子”时,阿姨脸红着微笑,老爸满面尴尬,可还是看得出他其实很高兴。
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心情开朗了一点,我的失眠症状得到缓解,把心思放到学业上也是一个振作的老方法,我一再用这些来抵抗自己的抑郁,尽管……效果只能是杯水车薪。
再接到李唯森的电话,我仍然笑着和他聊天,他在电话那头也是一如从前,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提及任何暧昧,就好像那些根本从未发生。
隔阂或距离只在心里,我们的笑笑闹闹维持得很好,也许他对我确实已经回到了“朋友”的相处模式,因为他不在乎。拿得轻松,放也一样轻松,看起来我也能简单做到,他眼中的我就是这样吧,跟他没有任何区别,玩玩过后烟消云散,充其量是朋友之间过分了一点点的游戏。
每次放下电话,我言语中没有半点眷恋,平平淡淡的一声“我挂了”就可以结束,只是过后我还要发一会儿呆,眼里空空脑袋也空空,没想什么实际的东西可一坐就是几十分钟。
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任何人从身边离开我都不留,我只会放弃不去争夺,因为我相信现实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什么。自尊是完全没用的东西,但也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在它的羽翼下我可以表演出完美的淡漠。
我就是这么一个扭曲到极点的人--从来都是,五年前直到现在还有将来,我决不会装深情装弃妇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最后只留得一点怜悯一堆厌弃犹如一场蹩脚的苦情戏,那样……才真让我受不了。
所以,我应该是那种最容易解决的麻烦,无论对老妈还是李唯森而言,连解释和规劝都可以省掉,一个转身就能甩得彻底,我的冷漠或者平淡使“内疚”这种感情也成了多余——绝情的原本是我,何必你们伤神劳心?
我变态,不完全因为我的性倾向,还有这些古怪又孤僻的心态,就算我自己都知道这是清醒的无病呻吟。老爸最好永远都见不到我这么阴暗的一面,小川也是,这样的我不仅会伤到自己还能伤到别人——那些真正对我好的人。
除了不能让老爸抱孙子,我会尽量做一个好儿子;除了不能跟小川太暧昧,我会是他最知心的朋友,至于李唯森,也是一辈子的朋友吧,我会做到,而且会做得很好,尽管只是在人前的外表与假象。
新婚的老爸给我买了一样渴望已久的礼物,我的生活里自此多了一个亲密的伙伴。那时的586还很贵,但老爸一点没犹豫,我知道他是怕我寂寞。说实在的,我确实很需要它,真正的理由却很隐讳--我想在家里上网,寻找我可以说出内心秘密的地方。学校里虽能玩电脑,但我不敢搜寻那些禁忌的信息,至多听听音乐看看新闻。
那个时候,上网的费用很高,我不愿太多花老爸的钱,总是利用很少的时间稍稍接触一下譬如“GAY”、“同志”、“HOMO”之类的词,也极少跟别人谈话,我也许害怕太接近这个还不壮大的圈子,以免自己变得放浪行骸,一发不可收拾。
偶尔有网友谈到想跟我见面,我从来没有应约过,我说我长得很丑,年纪一把,身高不过一米六,把那几个网友吓得退避三舍。呵,我们的圈子其实也很现实,他们最感兴趣的是身材长相,以及那个东西的尺寸有多大,至于谈吐风度内涵气质……还是要往后面放一放,两全其美才会是众之矢的。
我不是不想跟别人做爱,只不过我觉得自己颇不公平,没有感情的成分我绝不可能躺在别人身下,只在上面又有些不近情理,万一我的暴力倾向适时发作,那就更不得了……所以干脆算了。何况在我看来,跟一个陌生人上床不见得比自慰舒服多少。
小川跟我联络的方式,如今又多了一样,写EMAIL。他醉心于所有好玩的新事物,每每写上好几大段所见所闻的趣事逗我开心,文笔了了、热情甚高,我也是每封必回,电话倒打得越来越少。
有时李唯森来电话,抱怨说一直占线,我说在上网呢,他立即很感兴趣的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说一句两句讲不清楚,他便缠着回来以后让我教他:“嘿嘿,我一回来就找你!可别跑掉哦!”
再次见到他,是我快要工作的时候了。身为一个学校不怎样的专科生,我实习的地方是本地一家不算太出名的报社。跟在所谓资深记者的身边,每天干些打杂的活儿,我逆来顺受的态度让他非常“欣赏”,同时对我许下了承诺:“我跟老总去说,你真的不错,留在这儿上班得了!”
我无所谓,反正是撑不饱也饿不死的工作,倒是省了东奔西跑联系单位的辛苦。本质来说我没什么事业上的野心,做什么都好,把该做完的做到位便对得起自己那份工资吧。
李唯森退伍以后见的第一个人还真是我,那会儿他刚下车,家里又没人,女朋友去接他却不知为什么错过了。车站离我家不远,他就直接闯到我这儿,巧的是我刚好从外面回来。
我看见他提着个大包站我门口,头发还是短短的,皮肤更黑了,看起来很疲惫,穿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装。
我走上去说了三个字:“回来了?”
他回了我一个字:“嗯。”
没有想象中恍如隔世的惊异,也没有曾经准备好的无害微笑,我就那么沉默着面无表情帮他开门。
他进去以后躺在沙发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坐了那么久的车都没睡觉,真是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