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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似乎并未察觉林如翡的到来,坐在礁石边上一动也不动的模样,像一块凝固住的雕像。林如翡的手握住了腰侧的剑柄,缓步而行,顺着湿滑的礁石,朝着那人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离的近了,他才看在黑暗中勉强看清楚了那人的轮廓,这似乎是个年轻的剑客,后背的形状有些单薄,黑色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就这么粗糙散乱的披在脑后。
大概是离的有些近了,林如翡也终于闻到了顾玄都和炽虞口中所说的那股子气味,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像是肉类在炎热的夏天里渐渐**后,散发出的气息,光是嗅着,就让人胸口不适。
“你来了。”当林如翡靠近到某个距离时,那人竟是忽的开了口,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十分的陌生,林如翡确定,在此之前,自己的确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过他说话。
林如翡道:“是你伤了沈无摧?”
“是我。”那人慢慢的站了起来,缓缓转身。
月光虽然并不明亮,但也足够让林如翡看清楚他的脸,林如翡本来以为自己不认识他,可当看到他的脸时,他却发现,顾玄都的话是对的。眼前的剑客,的确是他的熟人,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林如翡怎么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他。
没错,他便是西凉山上,被那条衷心的护住犬莫招财一直保护在怀中的剑客莫长山。原本只剩下一只头颅的莫长山竟是又活了过来,不但活了,还再次手握剑刃,成了厉害的剑客。他的颈项上有一圈黑色的纹路,乍看像是纹身,但若是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圈细细的针线,将莫长山的头颅,缝在了这具身体之上。
“莫长山?!”林如翡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莫长山,当日莫招财死后,他便将莫长山和莫招财埋葬在了一起,莫长山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莫长山黑色的瞳孔里是一片如夜色般的漆黑,他对林如翡的话并无反应,他说:“林如翡,等了你很久了。”
林如翡的道:“等我?”
莫长山微笑:“拔剑吧,让我看看,你还是不是你。”
这话说的实在是莫名其妙,然而还未等林如翡反应过来,莫长山腰侧的佩剑,便已出了鞘。雪白的剑刃,在黑色的夜里也是如此的醒目,带着浓烈的腥臭气息,在莫长山的手中,挥出了一道不可避让的弧线。
林如翡抬手拔剑,谷雨兴奋的嗡鸣,好似见到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白刃相接,发出金属相触的刺耳响声,林如翡感到莫长山气势暴涨,耳边听到他道了一声:“好剑。”
不是赞扬,只是品评,随后收手,又是一剑。
起初林如翡还击的动作,还有些生硬,但很快,他便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好像和手里的剑融在一起,顾玄都曾经亲手教导他的一招一式,成为了他的本能,凝神静气之下,挥剑已成本能。
雪白的剑光越来越快,两人的身影也变成了残影,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在礁石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炽虞看见身影交缠在一起的两人,跳到了远处,眯着眼睛观望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是察觉到自己身侧出现了什么人,扭头看去,看到了一片醒目的红色。
“怎么才来。”炽虞冷冷道,“你不怕你家小公子就这么死了?”
“不会。”来人正是顾玄都,他双手抱胸神情显得略微冷淡,他说,“你知道我的存在?”
“那小公子天天自言自语,我起初以为他傻了。”炽虞说,“后来才发现,他好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人说话。”他甩着尾巴,道,“毕竟他从头到尾都神智清明,不太像个疯子。”
顾玄都微笑。
炽虞说:“那人是谁?”他说的是和林如翡斗在一起的剑客。
顾玄都道:“一个旧朋友。”
炽虞道:“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倒霉的事。”
顾玄都竟是也没有反驳,反而赞同的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两人交谈之际,林如翡已经和莫长山酣战至激烈之处,林如翡并无杀人之意,但却不太能控制好手里的剑,劈出的汹涌剑意,已经将莫长山手里的剑刃劈出了几道口子,还在莫长山的身上,留下了些许伤口。只是莫长山身上被伤到的地方,一点鲜血都没有,他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只是用本能应付着林如翡的进攻。林如翡微微喘息,感觉到了莫长山是在故意拖延,他深吸一口气,打算速战速决。
“谷雨。”林如翡一声轻喝。
谷雨应声,剑刃之上白光大作,林如翡道:“来吧——”
莫长山感受到了林如翡身上那股澎湃的剑意,他猛地后退了两步。
林如翡之前用的是顾玄都教的剑招,但眼前举剑的模样却显得有些生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身体里如同翻滚涌动的剑意,抬手,挥剑,那磅礴的剑意被谷雨引出,朝着对面的人重重的斩下。
莫长山瞳孔猛缩,竟是不敢直接接下这一招,打算御剑躲开,谁知这一剑的范围极大,他已经逃开了数十丈,却还是被林如翡劈了个正着,他反身欲接,手里的剑刃却在触碰剑意的刹那直接粉碎,莫长山右臂直接被砍了下来,但他脸上并无任何疼痛之色,只是皱了皱眉,像是在嫌弃自己笨重的身体。
“别跑,把解药交出来!!!”林如翡吼道。
“解药?”莫长山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如翡,他的右手没了,衣服也被罡风刮的破破烂烂,但神情依旧淡然,好似伤到的不是自己似得。
林如翡道:“沈无摧——”
“尸毒是无解的。”莫长山笑了起来,他偏着头看着林如翡,“不过,倒是有别的法子。”
林如翡道:“别的法子?”
莫长山手一指,竟是指向了海岸边上站着的顾玄都,他说:“他知道,你可以问他去。”然后仅剩下的那只手缓缓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像是要拍去上面的尘土,他微笑道,“林公子,我对你很满意,今日就到这里吧,你我……来日再叙。”
“你是谁??为什么把莫长山变成这样了——”林如翡厉声叫道,“站住,不许走——”可他的话还是晚了些,莫长山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林如翡重重的喘息着,却觉得自己喉头一阵发痒,低低的咳嗽几声后,竟是咳出了一团鲜红的血渍。他看见手心里的血渍皱了皱眉,随手掏出袖口里的丝帕,胡乱一擦,便扔到了旁边的海水里。
“小韭,你没事吧。”顾玄都这才姗姗来迟。
林如翡蹙眉看着他,道:“前辈,你刚才听到他的话了吧?”
顾玄都点头。
林如翡说:“尸毒是无解的?可他又说你有法子?”
顾玄都叹息,语气里带了些无奈:“这法子虽然有,但还不如不用。”
林如翡道:“你总要说说看。”
顾玄都蹙眉:“先回去吧,路上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如翡道:“好。”
炽虞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想来他的确是很讨厌那东西,毕竟对于嗅觉灵敏的他来说,莫长山就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散发出的气味让他十分不适。林如翡走在回去的路上,显得忧思重重。
顾玄都最看不得他家小韭这副模样,索性伸手牵住了林如翡,两人十指相扣,引得林如翡愣了愣。
“小韭不要皱眉了。”顾玄都温声道,“我最见不得小韭这模样。”
顾玄都的手还是一贯的冰冷,在这炎炎夏日里,握着倒是不太讨厌,林如翡便没有挣扎,由着他握着,低声道:“沈无摧若是死了,我姐姐定会很伤心的。”
顾玄都道:“可那真不是个什么好办法。”
“就算不是好办法,也总该要试试的。”林如翡说,“我姐姐虽然看着开朗,但性子其实十分执拗,她第一次见到沈无摧时才几岁,就把人家俊秀的小公子给瞧上了,只是我听我二哥说,那时候的沈无摧被娇养着,胆子比姑娘还小,我姐姐喜欢人家又不知道怎么办,就天天去山上抓些奇奇怪怪的虫子,非要每日把人家吓哭一次才好。”他说着有些想笑,但笑意到了唇边却又化开了,低语道,“我本来以为沈无摧对我姐姐只有害怕,直到今日才想明白,他对我姐姐也是有意的。”
顾玄都长叹一声:“可是沈无摧,未必肯用那法子。”
林如翡道:“你且先说给我听听。”
顾玄都说:“尸毒的确是无解的,但可以用别的法子缓和,世间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两人的性命互通,沈无摧受伤太重,生息渐无,但若是加上另一个的生命力,说不定就能扛过来了。”他说着话,情绪却显得有些焦躁,“而且只要用过这法子,那两人的性命便会永远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生此世都无法分开。”
林如翡微微愣住,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方法:“没、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玄都摇头。
林如翡拧眉思考起来。
顾玄都道:“这法子虽然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后患无穷,你想想看,两人若是性命相连,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分开了……对于有些人而言,岂不是比死了还可怕?”
林如翡道:“我再想想。”他咳嗽几声,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顾玄都见状心中微微一疼,握住林如翡的手又紧了几分。
之后,两人又说起了逃离的莫长山,顾玄都说控制莫长山的人应该就在沈家附近,只是他身上没有那股子**的味道,恐怕不大好找。林如翡奇怪的问顾玄都,说那人为什么要伤沈无摧,顾玄都却没有言语,只是深深的看了林如翡一眼,他说:“有些人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他们想,便做了,也不会顾忌后果。”
林如翡道:“这样的人岂不是很可怕?”
顾玄都道:“的确可怕。”
两人回了屋子,沐浴更衣后便匆匆的睡去了,林如翡满腹心事本来有些睡不着,但奈何刚才和莫长山缠斗许久,到底是有些累了,他闭了眼睛,脑海里却全都是沈无摧那虚弱的模样,心里乱了许久,才勉强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林如翡早早的起了床,浮花端来了刚熬好的海鲜粥和可口几碟可口的小菜。然而可惜林如翡没有胃口,草草吃上几口,便不再动筷子了。
浮花正欲劝说林如翡再吃一些,门外忽的传来了嘈杂的响声,林如翡心中一惊,以为是沈无摧那里出了什么变故,正焦急的站起来,门口却冲进来了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林如翡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人一把用力的抱住,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正是林如翡许久不见的三姐。
“小韭,姐姐相死你啦,这些日子没见你可有好好吃饭?让姐看看,你瘦了多少。”林葳蕤见到林如翡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林如翡讶异道:“姐,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林葳蕤笑道。
“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小情郎?”林如翡打趣自己姐姐。
“都有都有嘛。”林葳蕤揉揉鼻子,嘟囔道,“这几日我总是心慌的厉害,觉得有事要发生,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小韭,无催那边情况怎么样啦?我听闻他醒了,伤势是不是已经稳住了?”
林如翡略微迟疑,道:“是……”
林葳蕤脸色却一僵,她明显感觉到了林如翡话语的底气不足,道:“还是,有什么意外?小韭,这沈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林葳蕤都到了沈家,这事定然是瞒不住的,林如翡虽然怕林葳蕤担心,但还是缓慢详细的的把整件事说了出来。林葳蕤一听沈无摧伤势很重,中的毒一直没有解,整个人气息都阴沉了下来,冷冷道:“真是废物,都这么些天了,还抓不住一个人。”她说着,握着剑便要出去,林如翡见状忙道:“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抓人了。”林葳蕤理所当然道。
林如翡说:“你不先去看看沈公子?”
“看了也是担心,不如先把人给捉了。”林葳蕤蹙着眉头,如此解释。
林如翡拦住了她:“你别去了,我昨天晚上,见到那人了。”
林葳蕤讶异道:“见到了?那怎么没抓回来?”
林如翡强笑:“因为那人说,沈公子中的毒,是尸毒,没有……解药。”
林葳蕤的神情空白了片刻,像是无法接受林如翡话语中的含义,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摆摆手手认真的说:“小韭,你这就不知道了,江湖险恶,那人说没有解药一定是骗你的……况且尸毒那么冷门的毒,无催怎么那么倒霉呢。”她说到后面已经是自言自语起来,像是自己在安慰自己。
说完这话,又自顾自的点点头,说也是,刚来这里不用急着去找人,还是先看看她家那位娇气的小姑娘吧,于是便提着剑出去了。
娇气的小姑娘,是林葳蕤给沈无摧取的外号,当时就把沈无摧气的不行,林葳蕤开玩笑说等什么时候沈无摧能打过她了,她就给他改名,还是少年的沈无摧气呼呼的问她改成什么,林葳蕤笑嘻嘻的说改成成熟的大姑娘。沈无摧被林葳蕤逗弄的无话可说,当真是拿林葳蕤一点法子都没有。
昔日的欢声笑语还历历在目,不过转眼之间,沈无摧便奄奄一息,就算是林如翡也接受不了,更不用说林葳蕤了。
林葳蕤出去前,林如翡分明看见了她眼底浮起的淡淡水汽,看来林葳蕤心里也有了预感。
林如翡在屋子里坐在屋内神情焦虑,一个劲的喝着茶,茶已经去了两三壶,最后还是浮花看不下去了,按住了茶壶,说公子你可别喝了,茶喝的太多,也是败气的,你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喝多了恐怕吃不下东西。
于是林如翡喝茶的权力也被剥夺了,只能坐着撑着下巴苦思冥想,最后一拍桌子,咬牙道:“这样不行。”
顾玄都倒是被林如翡吓了一跳:“怎么?”
林如翡说:“不能再等了,若是沈无摧真的死了,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我得救下他,前辈,你说的那个法子,到底该怎么使?”
“等等。”顾玄都一听,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立马紧张起来,“你想救沈无摧?”
“当然。”林如翡道,“若是沈无摧死了,我姐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顾玄都道:“那也不能你去啊——”
林如翡微微一愣,才意识到顾玄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苦笑道:“当然不可能我去,就算我想,我姐姐也会乐意的,谁会舍得让自己最爱的人,和其他人性命相连?”
顾玄都道:“那你是想……”
林如翡说:“把这个法子,告诉我姐姐吧。”
顾玄都欲言又止。
林如翡道:“告诉我姐姐,至于她怎么选,就是她的事了。”
“万一她后悔了呢?”顾玄都说,“这可能一辈子,几百年的事……”
林如翡摇摇头:“我只知道现在告诉她,她以后可能会后悔,若是现在不告诉她,她现在就会后悔。”林家人向来长情,他母亲死后,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都一蹶不振,林葳蕤性子执拗,不然也不会喜欢沈无摧十几年,难以想象,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无摧突然离世,恐怕林葳蕤根本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
林如翡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便不再犹豫,迈步而出,顾玄都也没有再劝,跟在林如翡的后头,神情看上去却有些复杂。
林葳蕤突然来了沈家,对于沈家而言,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是觉得心中不安才来的,这个修为的剑客,对于某些即将发生的事,会提前生出一些预感来。
林如翡去了沈无摧的屋子,远远的便听见林葳蕤正在对着沈无摧说话,沈无摧时而发出低低的笑声,看起来精神不错。
林葳蕤见到林如翡来了,便起了身,笑道:“那你先休息,我和我弟弟聊聊。”
“好。”沈无摧微笑道。
林如翡刚来,便被林葳蕤拉出了屋子,他正在奇怪为什么林葳蕤这么急,谁知刚离开沈无摧的房间,林葳蕤便扑进了林如翡的怀里,悲痛的哭了起来。她大约是害怕沈无摧听到,也没敢哭的太大声,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看的林如翡心疼不已。
“不哭啊,乖,不哭。”林如翡摸着她的脑袋,像小时候她哄着自己喝药时的异样,“不哭,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林葳蕤绝望道,“你看到了吗?他们已经开始用灵石吊命了……我该早些来的……怎么就耽搁了那么长时间……”
灵石吊命,就已经说明这人快要不行了,沈无摧精神好的模样,也大概是回光返照。林葳蕤也不是好糊弄的小孩子,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头愁苦,又不敢在沈无摧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作精神,同沈无摧讲些趣事,直到林如翡来了,她才快要绷不住,急忙将他拉出了屋子,这一出来,眼泪就崩了堤,怎么都止不住。
林如翡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疼不已。
林葳蕤道:“不行,不能再等下去,必须把那个剑客抓回来,他是下毒的人,只有他能解掉无催身上的毒。”她没有沉湎在巨大的悲伤之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唯一的希望,“必须得找到他。”
林如翡说:“姐,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算尸毒无解,难道我只能看着无催就这样痛苦的死去?”林葳蕤咬牙切齿,眼睛因为恨意和痛苦绯红一片,“不,我林葳蕤绝不认命!”
林如翡低声道:“其实……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救沈哥一命。”
林葳蕤道:“什么法子?”
林如翡抿了抿唇,才缓慢的将顾玄都告之他的方法说给了林葳蕤听,林葳蕤神情极为认真,害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当听到可以给沈无摧共享生命后,林如翡亲眼见到他姐姐的眼睛亮了起来。
林葳蕤不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摩拳擦掌,一脸兴奋:“世间还有如此好事?”
林如翡无奈道:“姐姐,你管这叫好事?”
“那当然了。”林葳蕤嘻嘻直笑,“女子嫁人最怕的不就是相公不忠吗?有了这个法子,他还敢不忠,敢出去勾搭人?”
林如翡服了自己姐姐的思考方式,无奈道:“你觉得沈公子会出去勾搭姑娘吗?”
“不会。”林葳蕤对沈无摧还是很有信心的,老实道,“但是他生的这么漂亮,总会有别的姑娘来勾搭他呀。”
林如翡:“……”
林葳蕤道:“这也是不被允许的,别说姑娘了,就是母猫我都不准他养一只。”
林如翡突然对沈无摧又泛起了同情之意,心想着被他姐姐这也的姑娘喜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我的傻弟弟哟。”林葳蕤比林如翡矮了不少,但还是喜欢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林如翡的颈项,她凑到林如翡的耳边,道,“有这样的好法子,你怎么不早些说,还还得我丢脸的流了马尿,呸呸呸,丢人。”
林如翡长叹一声:“我只是担心……”
“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林葳蕤带道,“但是那是常人要担心的事,我林葳蕤一点也不怕。”她拍着胸膛,神情严肃的说,“我这辈子就认定这么一个人了,和他性命相连于他人而言或许是负担,但对我来说……”她羞涩地一笑,“是种奖励呀。”
林如翡面露无奈,看出了林葳蕤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她神情之中的坚定之色不似作假,便也晓得了自己这位三姐的心意。
林葳蕤和林如翡说完了这些,转身便走,走时还冲着林如翡摆摆手,让他先回去休息,说自己要娶了沈家公子,得先找沈家家主提亲去,这事毕竟关乎终身,马虎不得。
林如翡面露无奈,实在是佩服自己姐姐,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林葳蕤说去提亲,肯定是去找沈家主商量这件事的,毕竟沈无摧是人家最疼爱的儿子,做之前还得得到人家家里人的同意。至于沈无摧本人,林葳蕤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听取他的意见,毕竟这么多年了,林葳蕤对自己这个一板一眼的青梅竹马了解的很,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林葳蕤也不在乎,她不需要他同意,她只要他活下来。
林如翡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在海边走了走,清爽的海风吹去了一些心头燥热,林如翡弯下腰,摆弄着海水里正在游曳的海草和小鱼。
顾玄都见状,问他怎么不开心,林如翡说:“其实我挺开心的。”他叹了口气,“只希望沈公子好起来后,可千万不要怪我。”
顾玄都对此不置可否,懒散道:“有什么好怪你的,能和心爱之人同生共死,本就是幸福的事。”
他说完,低声的补了一句:“总比一个人被丢在这世间,好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