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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晋拓皱了皱眉:“手拿开。”
兄长的威压如不可攀越的高山压来,商少陵额角紧绷,他下意识放下手。
商晋拓拍了拍肩头褶皱:“少陵,你在想什么。”
商少陵:“我……”
商晋拓轻微挑唇:“你觉得我对里面的人有想法,不顾及你这个弟弟的感受,饥渴难耐到三更半夜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商少陵失笑:“怎么可能。”
商晋拓平静地看他一眼:“那你急躁什么?”
“我只是……”商少陵意识到自己从主动变成被动,他有些无奈,“哥,我想知道你进子轻房间的原因。”
商晋拓吐出两个字:“看花。”
商少陵微愣。
商晋拓言简意赅:“雨下得不小,我担心花,又懒得穿上雨衣出去,他的房间阳台能观察花园,我就去看了眼。”
商少陵清楚他哥对那些花的重视,虽不理解,但尊重,他问道:“那你没吵醒子轻吧?”
“自己进去看。”
商晋拓两指并着,按了按眉心,疲乏到了极点:“问完了?能让你哥上楼休息了?”
商少陵自责道:“哥,你上楼休息吧,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和我说,我替你看,免得你跑一趟。”
商晋拓朝电梯那边走:“嗯。”
商少陵目送他哥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转身走进那个房间,开了个小灯。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突如其来的光亮没有让他醒来,被子好好的盖在他身上,他的睡衣扣子扣到顶,模样乖乖的。
商少陵的视线从床移到窗户。
“关了啊。”
商少陵没立刻离开,他走到床前站立,在朦胧的光线里看着眼皮底下的人。
刚才的情景要是换成他哥以外的人,他会误会。
即便是他哥,他也依然不够冷静,以至于当场要他哥给个说法。
甚至他哥不计较地给了正当的说法,他都心生一丝不悦,他的人睡觉的房间,他哥进出前,应该先知会他一声。
大哥和弟媳之间,该有的分寸要有。
弟媳,呵。
“又不是敛之……”
商少陵在床边坐下来,额发被他单手抓弄,指腹不时蹭过那道伤疤,渐渐蹭得发红泛疼也不停止。
“又不是敛之。”
他撤开手,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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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多,商少陵让一通电话叫起来,开车去了医院,白天有个病人夜里出现突发性紧急状况,那手术只有他能做。
陈子轻早上才知道这个事,甭管商少陵在他面前怎么着,工作态度上没话说。现在商少陵走了,他发愁怎么回公寓,这地方不好打车,他又不知道怎么跟商晋拓说能不能让司机送他回去。
愁得他把胳膊挂在房间外的阳台,晃荡来,晃荡去。
沈不渝的电话就是这会儿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你那天在墓地翻相册的时候,第一个指的人让你有什么感觉?”
陈子轻无语,多久的事了,怎么还没翻篇,他敷衍道:“不记得了。”
“年纪轻轻的,别说你得了健忘症。”沈不渝颇有耐心,“你说出来,我就告诉你,你第二个指的人是谁。”
第二次指的那半个侧影?陈子轻回忆的思绪刚起来,瞥去花园的余光就顿住,他上半身压着护栏往前探了探,喃喃地说:“不用你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了。”
商晋拓。
那半个侧影就是他。
所以说……我觉得在哪见过他……不是因为奇遇……而是因为沈不渝相册里的照片?
其他反应呢?小人物对着大人物的常规感受?
天上在下毛毛雨,陈子轻的睫毛上刮了小雨竹,他望着打理花圃的侧影,心不在焉地挂了电话。
嘟嘟声冷不防地传入沈不渝耳中,他半晌发出一声:“操。”
沈总扔掉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头顶乌云,昨晚又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商少陵带人见他哥,这是什么节奏?
真要结婚?
沈不渝没法接受,商少陵的妻子和敛之有一张几乎同样的脸,四舍五入不就是敛之,他嫉妒。
那冒牌指谢伽月时的反常又一次在沈不渝脑海浮现,他深沉地眯起眼睛,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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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被管家叫出去吃早饭,他走到餐厅入口就不走了。
管家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难道要他说,你主子在餐桌那坐着,跟尊雕像似的,我不敢过去?
平时陈子轻真不是这么扭捏的人,他默默给自己打打气,平常心地走近:“商先生,早上好。”
商晋拓抖动指间报纸,没抬眼眸:“嗯。”
陈子轻怔了下,昨晚在花园,他打招呼没得到回应,这次倒是有了,尽管就一个字。
话说,这年头还有人看报纸啊。
网上什么没有,他以为纸媒早就黄了呢。
吃早饭期间,陈子轻尽量不制造声响,直到商晋拓放下碗筷起身离开餐厅,他全身才松弛下来。
商晋拓一个大男人,怎么吃那么少,总共就没吃几口吧,那能管什么用,该不会是因为我这个外人在桌上,影响他食欲了吧?
他是个左撇子呢。
陈子轻想着心思进食,碗里空了,管家问他需不需要再添一碗,他犹豫不决,吃的不知道是什么,口感像果冻,滑溜溜的很细腻,但……还吃啊?真要吃吗?他不是急着回去吗?
陈子轻走了会神,面前的空碗已经被填满了,他睁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震惊地扭脸去瞅老人。
管家笑容和蔼。
陈子轻吸口气,盛都盛了,吃吧!
第二碗碗快吃完的时候,来了个人,是标准的精英,浓眉大眼算是端正,管家给他介绍:“这是郑秘。”
陈子轻了然,他要站起来,管家阻止他说:“您坐着就好。”
这不合适吧?陈子轻将信将疑地坐着,郑秘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拎着公文包乘电梯上楼去见上司。
郑秘进书房时,上司在吃土司配牛奶。
楼下的早餐还在进行中,上司却在书房吃得这么简便潦草,郑秘不多问,识趣地汇报起了今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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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一吃完就想着走。
座机响了,管家接了个电话,跟他说:“小陈先生,大少爷让您等上一会,他走的时候会送您。”
陈子轻头皮一紧:“可以让司机先送我回去吗?”
管家提议道:“您和大少爷说?”
陈子轻想也不想就摇头,别逗了,他能说什么,他给商少陵打电话,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年轻人唉声叹气。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站着。
雨又下起来了,陈子轻忧愁地刷着手机,没什么好刷的,他也没网瘾,对冲浪的兴趣不大。
去忙事情的管家不知从哪过来:“小陈先生,您吃点东西打发时间?”
陈子轻嘴唇抖了抖,这不是才吃完没一会吗?还吃啊?他客气道:“我不饿。”
管家说:“是甜点。”
陈子轻管不住嘴:“那吃吧,别给我弄多了啊。”
管家:“好的。”
陈子轻吃完甜点继续刷手机,干等很无聊,管家问他要不要去花圃那边走走,说是可以打伞,路面没积水,好走。
“商先生还要一会儿才能下楼吗?”陈子轻想了想,“那我去看看花,这个季节还有鲜花啊,肯定都悉心照料的吧。”
管家语出惊人:“大少爷自己养的。”
陈子轻满脸惊讶:“商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会养花,喜欢花的样子呢,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能光看外表……他冷冰冰的,我以为他只在乎工作,没想到他还有生活情调……”
后半句是嘀咕声,音量很小。
管家一边听,一边给他撑伞,提醒他脚下慢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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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花圃沾了一身湿漉漉的香味回大厅,拘谨又莫名自然地接过佣人递的毛巾擦擦手,管家领他去地下车库,恭敬地给他打开车门。
仅仅是二少爷带了个朋友来做客,待遇就如此之高,这不是暴发户家的管家下人能有的素质,陈子轻的感慨在坐上车后戛然而止,他唰地坐端正,后背绷直:“商先生,真是麻烦您了。”
商晋拓叠着长腿:“顺路。”
陈子轻“噢”了声,心头那股子紧张减轻了不少。
就说嘛。
怎么会特地送他,顺路就对了。
弟弟昨晚出门前交待了句,做哥哥的刚好又顺路,不耽误事。
陈子轻捋好就歪着脑袋看车窗外,一直歪着,哪怕脖子僵了酸了都没调整方向。
天放晴,一轮彩虹悬挂下来,朴城的天空少有的干净,陈子轻举起手机,隔着车窗拍彩虹照,他不自觉地想和同在后座的人分享,头转过去的时候,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男人按手机的手时大脑一白。
早上他就仔细地偷看过了,商先生的手没一点瑕疵。
他是个gay,性取向是男,长得帅的,身材好的同性会吸引到他,可商少陵跟沈不渝都是不同风格的顶级帅哥,身形比例也出挑,他就没感觉。
他并非是个帅哥都喜欢,他有节操的。
陈子轻的视线从男人的手上转开,调回去,转开调回去,来来回回地漂移了不下十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说:“商先生,您的手真好看。”
我的妈,好想死。
我没毛病吧,怎么癫成这鬼样子,我说这话多不正经,多不庄重。
其实也还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忽然发现自己是个手控,我有什么错,我没别的心思的,真的。
他的手指关节那么长,又匀称,指甲粉,皮肤还白,多晃眼啊,我眼睛被晃到了才去看的。
陈子轻一番心理建设做完,他如释重负。
估摸着过了大几分钟,旁边才响起声音:“常听人说。”
“……”
陈子轻哈哈:“那也正常,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好不好看能瞧得出来,哈哈,是吧,嗯,咳,咳咳。”
商晋拓停下按手机的动作,向他这边侧头,乌黑的额发后梳,从漂亮的额尖下来,到眉骨,鼻梁,嘴唇至下颌的线条极具优越性。
男人瞳仁漆黑明亮,眼里嵌着能让人入迷的星河,陈子轻跟他一对视就一阵颤栗地闭上嘴,他嗓子干痒,不受控地咳,忍得脸通红,胸口一下下抖颤。
咳嗽怎么能藏得住。
他把嘴捂上,扭过头对着车窗。
下一瞬,车窗就降了下来,他呆了呆,把头伸到外面,拿开手放声咳嗽。
商晋拓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鼻腔里是香皂味,廉价的,隐秘的遮遮掩掩。
桃子味的。
青涩的桃子,多闻几秒就会引起牙根酸感。
陈子轻缓过那阵干痒坐回去,偷瞄到商晋拓脱下西装放在腿上,只穿深色的衬衣配马甲,胸膛宽阔结实,臂膀勒出的线条微微隆起。这是一具张力十足,充满魅力的男性身体。
他怎么好好的就脱衣服了啊?
不过,车里是有点热,暖气打高了吧,陈子轻收回视线,过了会又偷偷打量,男人周身弥漫着矜贵的气息,不会让人觉得装腔作势。
商晋拓不说话的时候,是极冷的一个人,仿佛心脏外层裹着一层薄冰,气息都是凉的。
裤裆里的也是冷的。
陈子轻大吃一惊,我怎么能这么龌龊,我回去就抄经书净化心灵。
不是,我怎么抄经书,我哪会啊。
这也是奇遇里学会的吗?我到底还会多少东西啊?
陈子轻心情震荡了好久才平复,他放在腿上的手抠抠捏捏,商晋拓不是徐小少爷的爱慕者吧,男人看他的眼神并不眷念带有迷离和悲伤的回忆,要在他身上找逝者的影子。
总算是有个例外的了,不是就好。
幸好不是。
陈子轻幽幽地想,你庆幸什么呢,他隔着衣服捂上车后就不安分的心脏,还有你,消停点吧,别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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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抵达小区,陈子轻就说:“不用进去了,就在门口停吧。”
然而司机已经把车开进了小区,他只好指路,说是哪一栋,从哪个路口进去。
到了楼下,陈子轻快速下车,凑到车里礼貌地道谢:“商先生,谢谢您送我回来,您慢走,再见,拜拜。”
年轻人笑得真诚又小心,睫毛颤动声线不平,像是车里有只猛兽,他很怕,衣物下的汗毛必定都是竖着的。
商晋拓轻微颔首。
车驶离小区,商晋拓把西装外套穿上,他闭起眼眸,这一路上,那根神经突然只跳不发出声音,不把想要的东西说出来。
而且,偏头痛又犯了。
妈的,痛死了。
一身端方儒雅的商董神色如常,脸孔隐约比往常要白上几度,唇冷漠地抿着,内心却有粗口,想嚼几根烟汲取大量尼古丁麻痹神经。
车内气压不可阻挡地降了下去,空气都要结冰,司机谨慎地开着车。
副驾上的郑秘说:“去芝里湾。”
司机应声在路口打方向盘,这小区跟老板的目的地压根不顺路,一南一北,离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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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卫生有人定期打扫,陈子轻不用干,他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尚未完全消散的水腥气,地面能当镜子。
陈子轻倒了杯水端着去沙发上,他捧着杯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几下喝完一杯水,搓搓脸去健身房跑步,做做引体向上。
下午陈子轻出门溜达,看看街上的招聘广告,一辆车冲他开过来,沈不渝对他挥手:“嗨。”
他撒腿就跑。
可他复建期跑不快,沈不渝轻松将他逮住,塞进了车里。
“又去徐小少爷的墓地?”陈子轻被抢走手机,手指头在抢夺的过程中弄得通红,“我不去了。”
沈不渝不答,只叫他的人快点开车。
陈子轻见此情形,在求生的本能之下麻利儿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哈哈——”
沈不渝看他这副怕死的样子,抖着肩大笑。
车开得太快,陈子轻心往嗓子眼跳,他紧抿嘴,脑门滚出了冷汗。
沈不渝不知从哪弄出根棒棒糖,拨掉包装纸,掐着他的脸让他张嘴,把棒棒糖塞他嘴里:“放心,死不了,商少陵心疼你,知道你出过车祸有阴影,不会让他的人追太久的。”
陈子轻的呼吸被荔枝香甜占据,他并没有因为沈不渝的话放松:“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沈不渝弹他露在外面的棒棒糖棍子:“见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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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结束后,商少陵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静坐闭眼。
站久了,不觉得饿了,只想坐一会,然后喝点冰的。
至于下遗嘱,病历根手术记录,明天要做的手术的准备工作之类,他没空去理会。
商少陵本该去帮他哥分担压力,但敛之身边几人都会经商,他想当个例外,于是在感兴趣的领域里挑了挑,做了医生。
这台手术十分重大,成功后伴随的成就感让众人激动到拍照留念,商少陵不动弹,整个人沉沉的。
一串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商少陵面色越发下沉。
直到他听见护士说:“商医生,您的电话。”
他拿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机接通来电,听到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布满血丝的眼底闪烁不定,嗓音闷哑:“知道了。”
商少陵挂断,发信息叫人去岘城天云寺,沈不渝带子轻去见谢伽月了。
沈不渝已经确定人不是敛之,为什么还要去试?岂不是多此一举。
商少陵的指尖一阵阵发麻,放到唇边用力咬了咬才有所缓解,他抹一下脸,若无其事地对送来手机还没走的护士笑了笑。
护士羞红了脸:“商医生,我那边有冰可乐。”
“不用,谢谢。”商少陵风度翩翩地回绝。
从朴城自驾去岘城需要六七个小时,商少陵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出席家宴,他喝了些酒,半醉地和他哥说:“子轻在沈不渝那儿,手机打不通。”
家族几个长辈在和商晋拓谈事,他叫他们离开,看着神智不太清晰的弟弟:“沈值的儿子?”
商少陵颧骨被酒精烧红:“我不想他跟沈不渝待在一起。”
商晋拓滴酒未沾:“那你就把人看住。”
商少陵不知听没听到,或是听没听进去,他自语:“哥,我在感情上很失败,那时候你问我要不要你出面,开出条件跟徐家联姻,我没答应,我不想让敛之觉得我卑劣,更不愿意看他难过。”
“这次我不能再错过了,我想跟子轻结婚,哥,你帮我,给我指条路吧。”
弟弟的一番言辞令人动容。
兄长却没有盲目地纵容:“我只会做生意,不会谈情说爱的戏码。”
商少陵眼红红的,看起来已经为爱所困:“子轻身后没家族,他不需要为了家里的事业牺牲自己,他跟敛之是不一样的。”
商晋拓皱眉:“我没空听你神神叨叨,追个人都追不到,有什么用。”
商少陵有些意外:“当初我不敢追敛之,哥你都没这么说过我,现在怎么……”
商晋拓说:“你没长进。”
商少陵:“……”
商晋拓看腕表:“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作为调剂品的情爱上,你想要,那就生米煮成熟饭,日久生情。”
商少陵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我怎么能把这招粗鲁龌龊的做法放在子轻身上,他会恨我,彻底远离我,去沈不渝,或者别的男人的身边。”
要不是他了解他哥,他都怀疑是在故意使坏,他哭笑不得:“哥,你这是让我把他往其他男人怀里送。”
商晋拓好笑:“看不上我给你指的路,那就别找我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