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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还是走了。溅起灰,在许许多多人的注视下消失在金色的朝阳里。
抱着孩子的夫人就这般看着,直到自家儿子细微哭咽一声,才倏而回神,蹲下来掀起儿子的裤脚,面色心疼的看着这块乌紫,伸手按住其内的些许血迹。
她这样无疑又激起了孩子的哭声——就像是一道擂鼓砸响在周围仆人和罗特斯的耳边,使之前未完的人事又继续。
“你这家伙……”
面有横肉的仆人握紧短棍走近这只瘫坐在地上的土狗,盯住对方这张脸,顺势就要往后者的膝盖上劈。
“行了。”罗特斯-伯格可忽地将恶仆都叫住,面色铁青的把个子快到自己胸的儿子搂进怀里,摸着这个小心肝的头,再拍了拍其的后脑勺,说道,“把今天的薪水结给他,剩余的事上报给紫藤花武院,解除与他之前的契约。”
“哦。”举着短棍的仆人张了张嘴,最后望眼这好似死去了的狼狈人儿,与持着器械的同僚一同散开,回到了庄园。
他们走得干脆,连带脚后跟踩出来的灰都不屑停留在对方面前,只有一两个好事的回头赏个鄙夷的眼神,将庄园铁门拉上半边,使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喏。”最后走的管家扔出几枚红灿灿的晶币在地,利落转身,又不晓得怎么回事的停住,偏过头,嗤笑着道,“回去好好感谢你刚才那个同学吧,同样是帝国,”
“滚啊!”瘫坐在地上的少年勃然的吼。
管家吓一大跳;于是惊愕的看了眼这疯子,一面摇头,一面嘀咕着“这是傻了吧”,“真晦气死了”之类的话,终于抬步离开了这里。
只剩地上的尘,又接住一滴混着血的水渍。
庭院走廊,跟在丈夫身边的夫人忽然抬头,看看丈夫铁青的脸,佯作不经意的出声:“诶,路堤都被这畜生伤成这样,我们怎么就算了。”
“唔。”丈夫被钩紧了眉,眼神冰冷的映入背着儿子的仆人,捏住袖口,表情不快的回道,“他毕竟是紫藤花武院的学生,刚才顺路的那个,倒是提醒了我,要真的打出什么大问题,那就有点麻烦了。”
“他是个屁!”勾住仆人脖子的小孩回过头,面上还有一块擦痕,表情恶狠狠的像只狼崽,“我以后打死也不去紫藤花武院了,那就是个垃圾地方!我要去以赛亚神奴!我要去希德赛龙堡!我要打死这些紫藤花的人!”
“行了!”罗特斯-伯格可怒叱一声,“不要以为赢了一两招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你真以为那座学院的都是他那样的货色吗!”
“整天争胜斗狠,你迟早有一天要被别人打死!”
“这也怪我啊!”罗特斯-路堤的脾气也上来了,回头大喊的顶撞父亲的语,“我哪知道他打着打着就动真格,他本来就垃圾啊!欺负我一个武士学徒算什么!等我追上他,一定要一拳就把他打趴下!”
“你……”罗特斯-伯格可还要怒。
身旁的妻子伸手拉他,心疼儿子脸上的伤,态度也在慢慢倾斜:“行了行了,本来就是这个畜生的不对,说好的教会我家路堤,结果连我这个女人都能瞧出,他恐怕还没我们庄园的护卫有本事。这本生就是顶尖学府的人……切,切实是太让人失望了。”
她话完,默默跟在旁边的几位仆人隐晦交流几个眼神,皆是藏起了嘴角的笑。
作为庄园主的的罗特斯-伯格可亦被点了下心坎;不由深吸口气,闷闷握住衣袖,缓缓摇头道:“这倒也是我的问题,贪了点小便宜,却是搞忘了狮子堆也有病死的没牙的,不过也算是福祸相依罢……”他看向仆人背上的儿子,再也藏不住那点骄傲。
“他还能是狮子?”罗特斯-路堤生生被这个单词刺痛了伤,直起腰,往后看着爸爸妈妈,喋喋不休的怒吼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又基础差劲的傻逼!他就是条土狗!又脏又恶心的狗!”
“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行了行了。”旁边的夫人劝住这对火气都旺的父子,轻啐一声,握住自己丈夫的手,眼眸轻闪了下,说,“诶,伯格可,我看听你说,那个路过的也认识这个学生吗?”
“他……也是紫藤花武院的吗?”
记忆中的脸五官深邃,像是中庭与波斯的混血,尤其是轮廓分明的脸型,下巴像是刀锋那般冷峻,生生突出一种高级感,仅是不说话的冷着脸;如墨的眼瞳就已经活了过来,带着幽深的冷,仿佛一口寒潭,时时刻刻都充斥着禁欲的气质。
也就这一眼的光阴,她承认,已是极难忘记的了。
“嗯。”罗特斯-伯格可点点头,压根没察觉到身边妻子的情绪。
“那我们可以问一下他吧?”夫人继续追问,对自家儿子武道的关心不似作伪。
“他?”蓦然想起那抹旗帜,罗特斯-伯格可停住往前迈的步,望向妻子,最后竟是苦笑的哼了声,“那是顶天高的人,雇佣他,把这座庄园割一半送给他还差不多。”
“切!爸爸你又吹牛了!”罗特斯-路堤立马嚷嚷,举起右拳宛如喊口号那样,“天天净跟我说外面的人有多厉害多厉害,我看你就是怕我出去打伤他们让你赔钱!你这个小气鬼!挡住我的成名之路!你有本事就让他来!就用学徒的手段!打赢我你再给他钱!”
“你……”罗特斯-伯格可一次被气笑,指了指儿子的脸,讲,“你呀,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才了?别人那是百年难遇的古兰神体,是整个帝国都找不出第二个的顶尖天赋!别人的每一场比赛都能让王都贵族慕名而来,你能有他的边,我就是每天吃黑面包也要把你供出来!”
“真的啊。”
有两道声音一同发出。
夫人微微睁大眼睛,伸手拍断儿子要说的话,眼珠一轮,稍稍压低了声音的向丈夫讲:“那我们刚刚做出的事,不会惹到什么麻烦吧。”
身旁的丈夫沉默了半响,她收入对方的样子,某种心思更加活络。
“这正是我有些担心的。”罗特斯-伯格可看眼前面的仆人,于是停住步伐,转身正对着长廊外边的池塘和花草,一帧一帧的好好回忆,终于摇起头来,“他们两个不大像是关系亲密的样子,像那种人……也不可能会与他混到一块去。”
“毕竟看见四五枚红晶就走不动路的人,属实是太丢人了。”
“那你还雇这个畜生。”夫人翻了个白眼。
罗特斯-伯格可无奈苦笑,不由回忆那天的宴会,啧了一声,讲:“要不是因为简-艾斯和那群继承者一同出席,导致整个大厅乱作一团,个个都在争抢拓宽关系,我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货色蒙住了心眼。”
“他们是一个班的?”夫人默然记住这个名字,多瞧眼丈夫,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且立场鲜明,“刚才外面的车子的旗帜分明是查理,难不成他也是个贵族后代?是南方还是北方的?要是北方……与加贝帝斯有关系么?”
“他现在是查理-米尔顿的第一骑士。”罗特斯-伯格可慢慢颔首地答,“自身没有什么背景,仅是个南方的平民,不过很会依靠自身的天赋和名声来经营,先后与几个大财阀的继承者一同露面,而且存在感不弱,就连加布力尔家族的那群暴徒,他都能玩到一块去。”
“噢……”夫人捂住了小嘴,看看前方的儿子,一时说不话来。
罗特斯-伯格可握住她的柔荑,顺着其的目光侧头,有几分叹息的说道:“这些还是别说了,路堤若能学到简-艾斯的六七成,我们这个家族,可就真要更上一层了。”
“只可惜神体只有一个,像简-艾斯这样的武夫,也为数不多呐。”
罗特斯-伯格还在叹息。
另一条街的烟火气已是鼎盛得要快突破暖烘烘的朝阳,与各式各样的彩色布条和车声人声融在一起轻舞,用灿烂热烈的喜意,终而复始的渗透这一整条生意街。
腰杆笔直的管家已指挥着马车去专门的地方等候。
简-艾斯看眼莫瑞斯离开的方向,低头整理下黑色手套,再扬起下巴,向面前的贵族们微笑点头。
重新披上外套的他有种二十年前贵族们最喜欢的那种调调——长款花纹外套,领子立得极高搭在了脸颊两侧,油到发亮的圆头马靴,还有那围在衣襟衣袖上装饰用的网眼结构的亚麻线手工钩花,让默默观察着他的这些老牌贵族都忍不住在心底点头。
毕竟这种做工繁复、耗时冗长、价格昂贵的蕾丝花边已是皇宫贵族的第二道名片——衣服上的蕾丝使用越多,则表示身份越高贵,有许多热爱标榜自己的高调财阀,更在袖子、领襟、袜沿处都围得满满当当,生怕了低人一等。
而简-艾斯这般的高品质细节追求,显然正对了轩尼诗伯爵的胃口,于是笑容满面的张开手,向对方展示自己的热情:“你好啊简先生,欢迎你见证这次的生意起航。”
“这是我应该做的。”嘴角勾勒出一道浅弧,简-艾斯的笑容找不到丝毫瑕疵,“查理与轩尼诗一直都是关系亲密的合作伙伴,作为我主人的第一骑士,我理当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哈哈哈。”轩尼诗伯爵拍着他的手大笑,再侧身,向对方介绍此次宴会的主要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