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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燃烧心肺的在雨里奔跑!头皮已在发麻,双腿也在酸痛。
可李米乔什-哈切森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前飞奔,溢出丝丝气血,将细胞充能;皮肤表面腾起一阵阵缥缈热气。
太疼了。
大雨混着所有刺骨铭心的话钻入衣内散发冷意,耳边有太多张笑脸——咧着嘴丑陋到不可直视,嘻嘻呜呜的笑着,像一根根小指头抠-挖他的耳朵;泛起刺鸣,以及眼球充血的前缀。
“额啊啊啊啊!”
周身的密集雨滴终如气球般爆开。
李米乔什-哈切森站在瞬息间的安静里仰头闭目,眼角流出带热量的雨,鼻尖发红,又催促他继续跑了起来。
“哈切森……”
恍惚间他听到罗伯特-彭斯的声音响在耳侧,带着泣血咳声,以及自尊心被打垮的虚弱感。
“哈切森……简-艾斯绝对还会犯下许多深重的罪。他已经盯上我了,他在那一次死斗案件后就已经盯上我了……”
“原来我一直都逃不掉的,这个人的心肠太过歹毒,他不会放过任何得罪过他的,伤害过他的人。”
彭斯那饱含愤怒的语在心潮激荡,紧随而来的冰冷苍白扼紧了他的手腕。
李米乔什-哈切森逐渐放缓了奔跑速度。
那个自始至终都来不及看清长相的礼帽巫师,留给他太多不可磨灭的惶恐和心理阴影,甚至闭目便是罗伯特-彭斯躺在病床上的无神样子——如死尸般灰黑的皮肤,瘦到露骨的病态躯壳,以及失去眼皮的,圆鼓鼓瞪直的血丝眼珠。
“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幽幽的话在雨中扩散,独自奔跑的治安官倏然一顿,垂头埋在雨里,双拳握紧,等着大多记忆碎片上浮,呈现一幅幅人事交织的景象。
运货工人迈克尔-吉米……
被残忍割下脑袋的逃兵鲁恩和史宾杜……
至今屎尿失禁的高级武士威尔斯-邦齐……
消失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
完全苍老了十岁的加布力尔-科尔西……
还有刚才不惜用辱骂来表明自身立场的英格索尔-克劳德……
这都是在严苛律法的规则内。
可简…简-艾斯的恐怖阴谋,却依旧在无声扩散,在掀起暗潮。
下一个是谁?
大雨中,某张亲切无害的笑脸出现在水滴里,尤为那双阴柔似桃花的眸子,让李米乔什-哈切森抑制不住地泛起寒意,握紧拳想想,好似这张无形的网,真真正正在朝这恶魔想要的模样收缩。
下一个究竟会是谁?
李米乔什-哈切森在雨里十足茫然,好像只许眼睁睁看着羔羊被屠宰的牧羊犬,面对这血腥身影根本无从发挥气力,只能吠叫,的确荒唐又可悲。
“……”粉红色的眼瞳再次于大雨中流下滚烫的泪,一路顺风除恶的娇小治安官,终归遇见了摔出白骨血肉的坎。
他开始越哭越大声,腿呈内八的软下跪在雨里,低头用手遮住眼眶,哭得十足难看,鼻涕也狼狼狈狈地飘摇下来,被风吹得粘在了脖子上。
“对不起……”
想起在马厩中被吓成痴儿的几名律查,想起自己的木然无措,连同当时心底那点庆幸都深挖出来,血淋淋剖开放在雨里洗,在雨里自清。
“我,我……”
攥在心口的手愈发用力,李米乔什-哈切森头贴地的忍住呜咽,死死咬紧牙不再溢出脆弱声音,闭紧目,就想锁死了快要崩溃的信仰。
在骄阳下生长的小花终是要直面暴雨的。
只是在这朵花儿旁边,一位手持雨伞的大耳胖子,真切沉默如遒劲巨树。
……
雷响。
曾经红极一时的胡林科老街再无任何八角帽流窜。
雨幕里,它安静的就像是一个死人坟。
是太过诡异了,毛发湿漉的黑猫在街边木桶中觅食;布满血污的桶摇晃两下,轱辘一转,掉出一只惨白惨白的手,和残破指头上的红色流液。
猫儿还在觅食,布有倒刺的舌刮下肉末,吃得眯起了眼睛,这段时间都不会移动了。
至于老街尽头的加布力尔商会。
本该始终燃烧的鲸油灯已不知了去向,整个二楼走廊都黑暗无声,仅能微弱看见红色的地毯,这还是依靠雷电划过之后的亮光。
绝对的寂静内。
某间房的门忽然缓缓发出尖锐声音,像是指甲划过木面,散出点点阴森,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咚”一声,又再无任何动静。
红毯不知何时出现一连串黑色的脚印,有股难闻气味,如有老道的律查在此,定会眼皮一抖,心跳剧烈加快起来。
这是尸臭。
地毯上的黑色痕迹也极深,一切都向着最糟糕的情况发展,在这栋无人居住的商会中,恐怖的灵异事件终于苏醒。
它来了……
藏于书柜上格的人儿闭目捂住所有呼吸声响。门外有轻微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像是一个人踮起脚弓着腰背悄悄行走,好似藏于黑暗里的小偷,要偷走些许人的生命,些许鲜活血肉。
此刻一道雷光又将门上小窗映亮;墙壁留下一道极其阴森恐怖的影子,确实弯着腰,缩起脖子,好似悄悄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加布力尔-汤姆强行挥去脑海中的恐怖幻想,缩在狭隘的书柜里大气不喘,很快被冷汗打湿了一身。
“嘎……”刺耳的开门声在漆黑走廊里回荡。
门缝里什么光都没有进来,只隐约有一股臭味,和木板的沙沙声。
周围安静到可怕。
毫不起眼的书柜就在墙壁画像旁边,通过这点细微缝隙往下看,加布力尔-汤姆发现一团黑影在书桌和客厅前面踮脚慢行,背脊弓得异常渗人,两手缩在身前,迈着夸张的双腿角度,又很慢,而且无声。
从缝隙钻入的尸臭愈发多了。
加布力尔-汤姆的周身已然被冷汗打湿,就在这种极度安静的情况里,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动弹。
“咚!”
某张椅子倒地的声音让他差丁点抖腿踢开柜门;赶忙闭眼花费大多精力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可下一秒,在房间里无声迈步的黑影却再也找不到了。
难道……
眼皮和心跳同时剧烈抖动到极点,加布力尔-汤姆是真的不想抬头看,却又忍不住喉管里积攒的呜咽和惶恐声,猛然睁开眼睛,恰好与书柜缝隙外的这只眼珠对视!
“额啊啊啊啊!!!”
整个书柜的门猛然踹开,加布力尔-汤姆鼻涕眼泪一把的滚出书籍倒塌的柜子,手脚并用的爬,以极限潜能朝着办公室的门前往。
“哈……”极其阴森恐怖的张嘴声在黑暗中泛起来。
加布力尔-汤姆哭着喊着扯开门往走廊外冲刺,很快背后吹来阴风,以及索命般的咚咚急促声。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加布力尔-汤姆凭借多年的熟悉在黑暗中转弯向楼梯口方向跑去,恰好外头一道雷光亮起。
就这一瞬,他看清了走廊那头的弓背踮脚走路的鬼;瞳孔剧烈收缩,带着心胆俱裂的情绪失声道:“保……保罗?!”
“哐咚!”走廊所有画像倒塌,扑面而来的浓郁尸臭差点让汤姆原地呕吐。他努力控制抖如筛糠的腿往前,最终从楼梯上翻滚下去,一路滚到了一楼酒馆,撞翻无数桌椅酒瓶,掀起嘈杂刺耳的交响乐声。
“咚!”
他的头撞击在一个明显沉重坚硬许多的桌腿上。
桌面泛起刀叉触碰餐碟的清脆声音。
忍住剧痛和右眼血污抬头看,这是一张盖着白色餐布的餐桌,从汤姆这个角度还能看见桌中间摆放的花瓶,以及那束代表了悼念的白百合花。
一同从楼梯口冲下来的“弟弟”撞裂许多桌椅木凳逼近,发出完全不似人的嘶吼。加布力尔-汤姆当即露出了恐惧绝望的神色,仰头望向桌边吃饭的“人”,抱着最后一丝挣扎,完全失声的颤道:“救,救我……”
“好啊。”
冲刺而来的鬼在这道声音中失去重心翻滚。
餐桌边的人优雅擦擦嘴角,侧头接住桌下侄儿的目光,欣赏对方的表情从狂喜到惊愕再到惶然,然后把最后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刀叉上染着血,并冒着淡淡热气。
“又有几天没见了,我亲爱的汤姆。”
坐在黑暗里叔叔完成最后的进食;喉结吞咽,慢慢偏头看向了侄儿。
“咔嚓!”一条交叉闪电透过门窗照亮酒馆内的布局。
加布力尔-科尔西的脸上盛着对方最熟悉,却又最害怕的渗人微笑,浑浊眼珠里微光闪动,宛如另一种厉鬼,剖出血淋淋的真相:“我可怜的侄子呐,你知不知道保罗为什么会变成鬼呢?”
“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以怎样的不甘心与怨恨,支撑了他吃净整个商会里的活人呢?”
叔叔的笑容逐渐转为诡异。
靠在桌腿边的汤姆下意识颤抖了会身体,脑中多出一个绝不愿去相信的猜测,可那头的“弟弟”确是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爬。他于是整张脸苍白起来,痛苦闭上眼,在彻骨寒意里流下撕裂心肺的痛泪,张嘴嘶嚎,像心脏被挖出来的野兽,炸着青筋在地上悲鸣,放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