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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收武运吃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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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窄窄的骑龙巷是一条斜坡,还有条长长的阶梯,草头铺子就在台阶底下,与压岁铺子,两家铺子都是当年那个扎羊角辫小女孩,石嘉春家的祖业,后来小丫头没有跟李宝瓶李槐他们一起去往大隋书院求学,也没有像董水井这样留在小镇,而是跟随家族,搬去了大骊京城,就将两间铺子卖了,后来在阮邛的帮忙下,辗转到了陈平安手上。陈平安每次返乡,董水井还能见着,石嘉春却在当年那次分开后,再没有见过了。
        草头铺子最早在石家手上,售卖杂物,其中也搁放了许多老物件,算是骊珠洞天最早的一处当铺了,后来搬迁的时候,石家拣选了些相对顺眼的古董珍玩,半数留在了铺子,由此可见,石家即便到了京城,也会是大户人家。一开始陈平安得了铺子后,尤其是知道那些物件的值钱后,第一次回到骊珠洞天那会儿,还有些愧疚,良心不安,总想着不如干脆关了铺子,哪天石家返回小镇探亲,就按照原价,将铺子和里边的东西原封不动,还给石家,只是当时阮秀没答应,说买卖是买卖,人情是人情,陈平安虽然答应下来,可心里边总归有个疙瘩,只是如今与人做惯了生意,便不作此想了,但是如果石家舍得脸皮,派人来讨回铺子,陈平安觉得也行,不会拒绝,只是以后双方就谈不上香火情了,当然,他陈平安的香火情,值得了几个钱?
        铺子里边只有一个伙计看顾生意,是个老妇人,性情淳朴,据说阮秀在铺子当掌柜的时候,经常陪着唠嗑。
        陈平安自然认得妇人,出身杏花巷,按照小镇攀扯来蔓延去的辈分,哪怕岁数差了将近四十岁,也只需要喊一声陈姨,不过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亲戚。
        老妇人虽然上了岁数,但是做了一辈子的庄稼活,身体硬朗着呢,即便如今儿女都搬去了龙泉郡城,去住了几次,实在熬不出那边的宅子大,冷冷清清,连个吵架拌嘴的熟人都找不着,硬是回了小镇,儿女孝顺,也没辙,只是听说儿媳就有些闲话,嫌弃婆婆在这边丢人现眼,如今家里都买了好几个丫鬟,哪里需要一大把年纪的婆婆,跑出来挣那几颗铜钱,尤其是那个铺子的掌柜,还是当年是泥瓶巷最没钱的一个晚辈。
        陈平安带着裴钱到了铺子,一进门就喊了陈姨,问了身体如何,这些年庄稼地还做吗,收成如何。
        然后陈平安跟老妇人聊了好一会儿天,都是用小镇方言。老妇人健谈,聊到陈年旧事,再看着如今已经大出息了的陈平安,老妇人情难自禁,眼眶湿润,说陈平安娘亲若是瞧见了如今的光景,该有多好,一辈子光顾着吃苦了,没享着一天的福气,最后一年,下个床都做到,连那个冬天都没能熬过去,老天爷不开眼啊。说到伤心处,老妇人又埋怨陈平安的爹,说人好又有什么用,也是个作孽的,人说没就没了,连累媳妇儿子苦了那么多年。只是说到最后,老妇人轻轻拍了一下陈平安的手,说也别怨你爹,就当是你们娘俩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还清了旧账就好,是好事,说不定下辈子就该团圆,一块儿享福了。
        陈平安陪着这位陈姨乖乖坐在长凳上,给老妇人干枯的手握着,听着牢骚,不敢还嘴。
        裴钱端了根小板凳,坐在不远处,轻轻嗑着瓜子,安安静静看着有些陌生的师父。
        裴钱学各地言语都极快,龙泉郡的方言是熟稔的,所以两人闲聊,裴钱都听得懂。
        师父好像与老人聊着天,既伤心又开心唉。
        而且裴钱也很奇怪,师父是一个多厉害的人啊,不管见着了谁,都几乎从不会如此……恭敬?好像絮絮叨叨的老妇人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师父都会听进去,一个字一句话,都会放在心头。而且当下师父的心境,十分祥和。
        其实在师父下山来到铺子之前,裴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师父要在落魄山练拳,她不好去打搅。
        所以她就待在压岁铺子那边,踩在小板凳上发呆,一直闷闷不乐来着,实在提不起半点精神气儿,像以往那般出去四处逛荡。一想到小镇上那几只大白鹅,又该欺负过路人了,裴钱就更加火大。
        因为前些天她听到了小镇市井许多的碎嘴闲话。
        其实前些年,裴钱也有听到,只是零零碎碎,裴钱当时觉得自己是江湖人了,气量该大度些,便没当场收拾他们,只是偷偷记在了一部小账本上,悄悄藏在小竹箱的最底下,哪天在哪里,听到了哪个小崽子龟孙儿老婆姨的哪些话。
        可是当师父返回落魄山后,最近的坏话,尤其多,有不少吃饱了撑着竟然没被撑死的闲汉子,还有约莫与师父同龄的早年相熟之人,以及些长舌妇,聚在多是街巷拐角处的地方,一起嚼舌头。
        多是发生在泥瓶巷的陈年旧事,以及陈平安当龙窑学徒的一些风言风语。
        喜欢将陈平安小时候的那些可怜事,拿来当笑话讲,这都不算过分的,还有些更恶心人的话语,将师父的朋友刘羡阳,邻居宋集薪和婢女稚圭,以及顾璨娘亲那个寡妇,甚至连阮秀姐姐都给拿出来编排是非,比如说师父当年是靠着对阮秀献殷勤,才能够有今天的风光,还说与顾璨娘亲有一腿,所以才会经常给那个寡妇帮忙,经常向宋集薪借钱还不还,太多了。
        裴钱都牢牢记住了,每次返回压岁铺子,背着石柔,将压箱底的账本拿出来,落笔的时候,咬牙切齿,所以墨迹特别重。如果不是师父如今就在落魄山,裴钱早就出手了,管你是几岁的小屁孩,还是几十岁的婆姨老妪。
        后来石柔有天察觉到了端倪,便开解裴钱,说市井坊间也好,庙堂江湖也罢,有几人是真正见得别人好的,有肯定有,却少。当面见着了,奉承你,说你的好话,转过头去,在背地里嚼舌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结果裴钱当时顶了一句,说我无所谓,说我师父,不行!
        石柔觉得棘手,真怕裴钱哪天没忍住,出手没个轻重,就伤了人。
        所以这次陈平安来到铺子,她其实想要将此事说一嘴,只是裴钱黏着自己师父,石柔暂时没机会开口。
        只是当裴钱今天见着了师父,听着那个老妇人有些烦人的念叨。
        突然之间,生气还说生气,委屈还是委屈,不过没那么多了。
        尤其是裴钱又想起,有一年帮着师父给他爹娘坟头去祭奠,走回小镇的时候,半路遇见了上山的老妇人,当裴钱回头望去,老妇人好像就是在师父爹娘坟头那边站着,正弯腰将装着糯米糕、熏豆腐的盘子放在坟前。
        裴钱嗑着瓜子,咧嘴一笑。
        就不把糟心事说给师父听了。
        再就是以后对这位师父都要喊陈姨的老婆婆,平日里多些笑脸。
        出了草头铺子,陈平安没有直接把裴钱送回压岁铺子,而是带着裴钱开始逛街,沿着骑龙巷那条台阶,一直走上去,然后绕路,走过大街小巷,去了刘羡阳家的祖宅,开了门,陈平安拿起扫帚开始清扫,裴钱对这里不陌生,当年在红烛镇分开,师父给了他一串钥匙,其中就有这儿,隔三岔五,就要跟着粉裙女童,一起来打扫一遍,那次离别,师父还专门叮嘱她不许乱动屋子里边的东西,当时她还有些小伤心来着,便询问粉裙女童有没有给师父这般说过,粉裙女童一犹豫,裴钱就知道没有了,便蹲坐在门槛上,惆怅了很久,由着粉裙女童独自忙活去,裴钱说自己翻看了黄历,今天她没力气。
        今儿不一样了,师父扫地,她不用翻黄历看时辰,就晓得今儿有浑身的气力,跑去灶房那边,拎了水桶抹布,从还剩下些水的水缸那边勺了水,帮着在屋子里边擦桌凳橱窗。陈平安便笑着与裴钱说了许多故事,早年是怎么跟刘羡阳上山下水的,下套子抓野物,做弹弓、做弓箭,摸鱼逮鸟捕蛇,趣事多多。
        裴钱在陈平安不说话的时候,闲来无事,就念叨一篇类似公序乡约、治家祖训的东西,朗朗上口,就连陈平安都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而且背诵了下来。
        “鸡鸣即起,洒扫庭院,内外整洁。关锁门户,亲自检点,君子三省……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器具质且洁,瓦罐胜金玉。施恩勿念,受恩莫忘。守分安命,顺时听天。”
        陈平安听着她的背诵声,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在那儿一边劳作一边摇头晃脑的裴钱,陈平安满脸笑容。
        忙完之后,一大一小,一起坐在门槛上休息。
        裴钱问道:“师父,你跟刘羡阳关系这么好啊?”
        陈平安点头道:“那可不,师父当年就是刘羡阳的小跟班,后来还有个小鼻涕虫,是师父屁股后头的拖油瓶,我们三个,当年关系最好。”
        裴钱转头看着瘦了许多的师父,犹豫了很久,还是轻声问道:“师父,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人说你坏话,你会生气吗?”
        陈平安笑道:“当面说我坏话,就不生气。背后说我坏话……也不生气。”
        裴钱疑惑道:“师父唉,不都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吗,你咋就不生气呢?”
        陈平安拍了拍裴钱的小脑袋,“因为生气没有用啊。”
        裴钱递了一把瓜子给师父,陈平安接过手后,师徒二人一起嗑着瓜子,裴钱闷闷道:“那就由着别人说坏话啊?师父,这不对唉。”
        陈平安慵懒坐在那儿,嗑着瓜子,望向前方,微笑道:“想听大一点的道理,还是小一些的道理?”
        裴钱笑道:“都想听。”
        陈平安点头道:“那就先说一个大道理。既是说给你听的,也是师父说给自己听的,所以你暂时不懂也没关系。怎么说呢,我们每天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真的就只是几句话几件事吗?不是的,这些言语和事情,一条条线,聚拢在一起,就像西边大山里边的溪涧,最后变成了龙须河,铁符江。这条江河,就像是我们每个人最根本的立身之本,是一条藏在我们心里边的主要脉络,会决定了我们人生最大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这条脉络长河,既可以容纳很多鱼虾啊螃蟹啊,水草啊石头啊,但是有些时候,也会干涸,但是又可能会发洪水,说不准,因为太多时候,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你刚背诵的文章里边,说了君子三省,其实儒家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克己复礼,师父后来阅读文人笔札的时候,还看到有位在桐叶洲被誉为千古完人的大儒,专门打造了一块匾额,题写了‘制怒’二字。我想如果做到了这些,心境上,就不会洪水滔天,遇桥冲桥,遇堤决堤,淹没两岸道路。”
        裴钱问道:“那小的呢?”
        陈平安笑道:“小道理啊,那就更简单了,穷的时候,被人说是非,唯有忍字可行,给人戳脊梁骨,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别给戳断了就行。若是家境富裕了,自己日子过得好了,别人眼红,还不许人家酸几句?各回各家,日子过好的那户人家,给人说几句,祖荫福气,不减半点,穷的那家,说不定还要亏减了自家阴德,雪上加霜。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裴钱双臂环胸,皱紧眉头,使劲思考这个小道理,最后点点头,“没那么生气了,气还是气的。”
        陈平安笑道:“生气是人之常情,但是生了气,你不依仗本事动手打人,没有以大错对付别人的小错,这就很好了。”
        裴钱雀跃道:“师父,我听了那么多坏话,就没有动手打人!一次都没有!”
        陈平安点头道:“那师父对你口头嘉奖一次。”
        裴钱笑嘻嘻道:“师父,给几颗铜钱,打赏一颗也行哩。”
        陈平安笑着摇头,“那可不行,做事需要讲究盈亏,做人可不能如此。既然跟了我这么个师父,就得吃这份苦头。”
        裴钱笑道:“这算什么苦头?”
        陈平安转头望去,看到裴钱嗑完后的瓜子壳都放在一直手心上,与自己如出一辙,自然而然。
        陈平安将自己手心的瓜子壳倒在裴钱手心,说道:“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些人,只要你随手将瓜子壳丢在小巷子的地上后,就对你指指摘摘,这些人,分两种,一种是出身世族豪门,从未在泥泞里摸爬滚打过,一种是你离开了骑龙巷、而他们却注定一辈子只能留在骑龙巷的人。你以后在江湖上,要更小心后者。因为前者是傲慢,后者却是心坏。”
        裴钱瞪大眼睛,一脸匪夷所思,“随手丢把瓜子壳,还要给人骂?满地的鸡粪狗屎,不去骂?什么世道!”
        陈平安没有去说两种更极端的“因果”,例如文章圣人身上的道德瑕疵,穷凶极恶之徒偶然的良善之举。
        与裴钱说这些,还早,也太大,不会让裴钱变得更讲理,只会成为裴钱的负担。
        而且陈平安也不希望裴钱变成第二个自己。
        所以陈平安尽量让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个道理,说与裴钱听的时候,是碗小米粥,是个馒头,怎么吃都吃不坏,哪怕吃多了,裴钱也就是觉得有点撑,觉着吃不下了,也可以先放着,余着。在裴钱这边,陈平安希望自己不是递去一碗苦药,一碗烈酒,或是过于辛辣的一碟菜。
        陈平安笑道:“之所以跟你说这个,就是怕你以后又要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只是想让你知道,世上就是有这么些人。而且这些你未必喜欢的人,在某件事上做得不合你心意,可其它地方,可能就会做得比你更好。所以,我们先去尽量更多了解这个世道。”
        裴钱挠挠头,“师父,脑壳疼唉。”
        陈平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个大致意思就成了,以后自己行走江湖,多看多想。该出手的时候也别含糊,不是所有的对错是非,都会含糊不清的。”
        裴钱怯生生道:“师父,我以后行走江湖,如果走得不远,你会不会就不给我买头小毛驴啦?”
        陈平安笑道:“当然不会。”
        裴钱这才放心。
        那就好,可以回落魄山赶上吃饭。
        陈平安突然问道:“你打算第一次游历江湖,走多远?”
        裴钱如临大敌,眼珠子急转,只是想不出好点子,又不愿意跟师父撒谎,就有些手足无措。
        陈平安无奈道:“好歹走到红烛镇吧?”
        裴钱如释重负,还好,师父没要求他跑去黄庭啊、大骊京城啊这么远的地方,保证道:“么的问题!那我就带上足够的干粮和瓜子!”
        陈平安一板栗砸下去。
        裴钱赶紧忍着疼,不忘捂住手,免得那些瓜子壳掉在地上。
        陈平安站起身,锁了门,带着裴钱一起离开巷子。
        在路边随便捡了根树枝。
        四下无人的时候,陈平安笑着要裴钱来一场“天女散花”。
        裴钱小鸡啄米,捂着双手里边的瓜子壳,“师父,我开始了啊!”
        陈平安一手负后,一手持树枝,点点头。
        裴钱轻喝一声,高高抛出手中的瓜子壳。
        陈平安人未动,手中树枝也未动,只是身上一袭青衫的袖口与衣角,却已无风自摇晃。
        陈平安一步踏出,原地瞬间只留下一抹青色残影。
        一颗颗瓜子壳被“剑尖”一点,纷纷砰然碎裂。
        当陈平安重新站定,方圆一丈之内,落在裴钱眼中,好像挂满了一幅幅师父等人高的出剑画像。
        裴钱以拳击掌,“师父,你这套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剑术,比我的疯魔剑法还要强上一筹!了不得,了不得!”
        陈平安丢了树枝,笑道:“这就是你的疯魔剑法啊。”
        裴钱眨了眨眼睛,“天底下还有不会打到自己的疯魔剑法?”
        陈平安忍俊不禁,想了想,难得有些玩心,笑道:“看好了,还有一招。”
        裴钱立即深呼吸一口气,双掌缓缓向下,摆出一个气沉丹田的架势,“师父请出招!”
        陈平安瞥了眼地上的树枝,双指并拢,身形一个骤然拧转向前,大袖飘摇,地上那根树枝如飞剑被以气驾驭,画弧而掠,当陈平安站定后,手指向一处,“走你!”
        那根树枝如一把长剑,直直钉入远处墙壁上。
        裴钱捧腹大笑。
        师父这不还是学她嘛。
        哪有师父偷学弟子的看家本领唉。
        陈平安哈哈大笑,带着蹦蹦跳跳的裴钱返回骑龙巷,裴钱突然跑回去,从墙壁上拔出那根树枝,说这把神兵利器,她要好好珍藏起来。
        把裴钱送到了压岁铺子那边,陈平安跟老妇人和石柔分别打过招呼,就要返回落魄山。
        裴钱说要送送,就一起走在了骑龙巷。
        陈平安到了巷子口子上,让裴钱回去吧。
        裴钱一溜烟跑回去,到了铺子门口,看到师父还站在原地,就使劲摇手,看到师父点头后,她才大摇大摆走入铺子,高高举起手中的那根树枝,对着站在柜台后的石柔笑道:“石柔姐姐,瞧得出来是啥宝贝不?”
        石柔看着神采奕奕的黑炭丫头,不晓得葫芦里卖什么药,摇摇头,“恕我眼拙,瞧不出来。”
        裴钱眼神怜悯,哀叹道:“石柔姐姐,这都瞧不出来,就是一根树枝嘛。”
        石柔哭笑不得。
        她敢肯定自己如果说是树枝,裴钱又有其它说法。
        小巷尽头。
        在裴钱身影消失后,陈平安继续前行,只是突然回首望去。
        当年在另外一条小街上,也曾有一大一小并肩而行,只是相较于他和裴钱的师徒名分,那一次,什么都没有,只有下着雨。
        陈平安就这样看着小巷,好像看着当年那“两人”朝自己缓缓走来。
        “陈平安,赤子之心,不是一味单纯,把复杂的世道,想得很简单。而是你知道了很多很多,世事,人情,规矩,道理。最终你还是愿意坚持当个好人,哪怕亲身经历了很多,突然觉得好人好像没好报,可你还是会默默告诉自己,愿意承受这份后果,坏人混得再好,那也是坏人,那终究是不对的。”
        “听得懂吗?”
        “齐先生,听得懂!”
        “做得到吗?”
        “现在不敢说做得到。”
        “没关系,慢慢来。”
        此时此刻。
        换成了自己身穿一袭青衫的年轻人,突然说道:“道理之外,走得已经很慢了,不能再慢了。”
        陈平安闭上眼睛。
        选址建造在神仙坟那边的大骊龙泉郡武庙。
        神像震动。
        不仅如此,神仙坟的许多菩萨、天官神像都开始摇晃起来。
        龙泉郡家家户户的大门上,只要是武门神,皆金光熠熠。
        小镇武庙内那尊巍峨神像似乎正在苦苦压抑,竭力不让自己金身离开神像,去朝拜某人。
        不合礼制!
        不顺本心!
        但是武庙之内,一股浓郁武运如瀑布倾泻而下,雾霭弥漫。
        而老瓷山的文庙神像,亦是怪事连连。
        若说龙泉郡武庙圣人是震撼和不甘,心生感应的文庙圣人就更是惊悚和不解了。
        披云山,与落魄山,几乎同时,有人离开山巅,有人离开屋内来到栏杆处。
        魏檗刹那之间出现在光脚老人身边。
        魏檗亦是疑惑,轻声问道:“这是?”
        崔诚板着脸道:“纯粹武夫的五境破境而已,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不值一提。”
        魏檗无奈,那你崔诚这位十境武夫,倒是把嘴角的笑意给彻底压下去啊。
        崔诚突然神色肃穆起来,自言自语道:“小子,千万别怕闹大,武夫也好,剑修也罢,无论你再怎么讲理,可这份心气总得有吧?”
        魏檗有些头疼。
        崔诚皱眉道:“愣着作甚,帮忙遮掩气机!”
        魏檗赶紧一挥袖子,开始流转山水气运。
        崔诚突然爽朗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栏杆上。
        魏檗也已经听说骑龙巷尽头那边的“言语”,愣愣无语,这还是印象中的那个陈平安?
        小巷尽头。
        陈平安背后那把剑仙已经自行出鞘,剑尖抵住地面,刚好竖立在陈平安身侧。
        陈平安睁眼后,手心放在剑柄上,望向远处,微笑道:“这份武运,要不要,那是我的事情,如果不来,当然不行!”
        心意微动。
        剑仙返回鞘内。
        当陈平安言语落定。
        神仙坟内,从武庙内平地生出一条粗如水井口的璀璨白虹,掠向陈平安这边,在整个过程当中,又有几处生出几条纤细长虹,在空中汇合聚拢,巷子尽头那边,陈平安不退反进,缓缓走回骑龙巷,以单手接住那条白虹,来多少收多少,最终双手一搓,形成如一颗大放光明的蛟龙骊珠,当光亮如琉璃的珠子诞生之际,陈平安已经走到压岁铺子的门口,石柔好似被天威压胜,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有裴钱愣愣站在铺子里边,一头雾水。
        陈平安跨过门槛,掌心托着那颗缓缓转动的光彩珠子,走到裴钱身前,弯腰笑道:“接住。”
        裴钱伸出双手。
        她那一双眼眸,仿佛福地洞天的日月争辉。
        陈平安将那颗武运凝聚而成的珠子放在裴钱手心,一闪而逝。
        天地归于寂静。
        裴钱突然打了个饱嗝,呆呆道:“师父,这是啥?”
        陈平安笑道:“师父的道理之一。”
        裴钱抹了把嘴,拍了拍肚子,笑容灿烂道:“师父,好吃唉,还有不?”
        陈平安再次弯腰,一把扯住裴钱的耳朵,笑问道:“你说呢?”
        裴钱嘿嘿一笑,“可以有,没有的话,也么的关系。”
        陈平安刚要说话,好似给人一扯,身形消散,来到落魄山竹楼,看到老人和魏檗站在那边。
        魏檗笑吟吟抱拳道:“可喜可贺。”
        崔诚面无表情道:“马马虎虎。”
        陈平安心中稍定,看来确实可以动身去往彩衣国和梳水国了。
        这会儿去,刚好可以吃上老嬷嬷的一碗冬笋炒肉,再请宋老前辈吃上一顿火锅。
        结果没等陈平安乐呵多久,老人已经转身走向屋内,撂下一句话,“进来,让你这位六境大宗师,见识见识十境风光。见过了,养好伤,哪天能下床走路了,再动身不迟。”
        魏檗二话不说就跑路了。
        只留下一个悲从中来的陈平安。
        裴钱其实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师父莫名其妙来了又走了,她双手负后,走到柜台后,看着那个还抱头蹲在地上的女鬼,裴钱跳上小板凳,有些无聊,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纸符箓,拍在自己额头上,然后转头对石柔说道:“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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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

priest
程潜,程家三子中行二,父母的冷待造就了他凉薄的个性。本想当个本分度日的程二郎,却还是被见钱眼开的双亲半卖半送给云游的道人,自此主角被迫踏上坑爹的修真之路。 虽说自古修真者得道飞升的难以数计,可是门派败落师傅靠不住,众弟子不外乎草包无能,大师兄还是极品事儿精,修仙之路可谓前途未卜。且看程潜如何韬光养晦,修得大成,带领众弟子重整旗鼓。 作者的文笔温润中蕴含力量,行文流畅娴熟,自成风格。 设定以古代道家修真为背景,同时融入六爻,一种比较神秘的流派元素。主要讲述了淡漠隐忍的少年在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修真道路的逆袭故事,通过对情节的准确把握,描写出主角鲜明的性格特质,以及随着机遇变化而渐渐浮现的感情脉络。
我报考电影学院那会儿,主考官给我安排了场哭戏,我把大腿拧青了都没哭出来,现在么,呵。陈又叼着根烟,给我十秒,我能哭成狗,死狗。444:影帝,该去下一个片场了。0:本文攻受之间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1:主受2:作者逻辑死3:无脑文,无脑文,这是无脑文!4:精分攻,1v15:作者脑子有深坑,拒绝填补6:全文架空7:双C控慎入8,理智看文,请勿人参公鸡,不合胃口,欢迎点叉,谢谢。

春闺梦里人

白鹭成双
“我不甘心,不甘心!即使是做鬼我也要生生世世诅咒你们,鹣鲽散,圆镜碎,鸳鸯各自飞!”执念不散,冤魂难离。季曼只不过是看本小说打发时间,却不想好像被扯入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境。她成了书中最恶毒的女二,角色出场重新开始,替被赐死的女二再走一遍故事的发展结局。宅院深深的侯府,圣母玛利亚一样的女主,无数恶毒的炮灰。皇家恩怨牵扯不休,后院争斗一人不留。她一个注定没有好下场的女二,该怎么扭转命运?斗天斗地花言巧语,骗老骗少满腹计算。看在她这么尽职尽责破坏男女主关系发展的份上,能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啊?
朝堂腐朽,兵伐相争。魔门乱世,妖党作奸,世家称尊,门阀割据。有野心者,称尊作祖,妄图再立天下;亦有大义者,剑指苍穹,竭力拨乱乾坤。武道、术法、神通。乱世之中,豪杰四起;江湖之中,已有堪称仙佛者。陈休手持半部武神典,于晦暗间降世,踏平这纷乱世间。“我名休,挡我者,万事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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