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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十四王座,我龙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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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剑仙岳青身穿一件衣坊制式法袍,腰间悬有一把佩剑“雄镇五嶽”,只是相较于这件轻易不出鞘的半仙兵,岳青其实更喜欢剑坊铸造的那把制式长剑,所以此刻双手所拄之剑,正是剑坊炼制。剑气长城这边许多剑仙和地仙剑修,依旧喜欢使用身穿衣坊法袍、剑坊铸剑的风气,岳青功莫大焉。

        女子剑仙周澄,依旧在那荡秋千,很久很以前,那个说要来看一眼故乡的年轻人,最后为了她,死在了所谓的故乡人的手上。周澄并无佩剑,四周那些师门代代传承的金色丝线剑意,游曳不定,便是她的一把把无鞘佩剑。

        年轻且俊美容貌的玉璞境剑仙吴承霈,眼眶通红,脸庞扭曲,好好好,今天的大妖格外多,熟面孔多,生面孔也多。

        南婆娑洲剑仙元青蜀与本土剑仙高魁并肩而立,高魁神色凝重,以心声为元青蜀讲述一些传说中大妖的根脚来历,此次蛮荒天下东躲西藏无数年的大妖倾巢出动,齐聚南边战场,是万年未有的情况,尤其是那南边大地上,位于最前方的十四头大妖,更是《白泽图》《搜山图》这些初版老黄历上最前边的存在,后来浩然天下流传的众多刊印版本,都不会记载它们了。便是高魁都坦诚自己从未亲眼见识过活的,这一次倒好,蛮荒天下一次性凑齐,省事。

        元青蜀摘下一枚养剑葫饮酒,高魁每说过一头大妖的古老渊源,元青蜀便抿一口酒,以大妖名讳佐酒,滋味极佳。

        太徽剑宗宗主韩槐子在闭目养神,手心抵住佩剑剑柄,时不时轻轻敲击一次,身边站着同样来自北俱芦洲的浮萍剑湖宗主郦采。

        郦采两眼放光,好家伙,个个瞧着都很能打啊。

        有那两位不似剑仙更像渔翁与樵夫的外乡游历客,一对皑皑洲山上挚友,同道中人,剑仙张稍和李定,原本有些心情沉重,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皆有了死志。

        赵个簃坐在原地,回望一眼,北边城头上本该坐着那个程荃,只是被大妖重创跌了境,成了元婴走一走的可怜虫,前边由于不是上五境剑修,只得骂骂咧咧走了,赵个簃收回视线,爽朗大笑,自己与那程荃,从小就一直争这争那,争境界高、飞剑好坏、杀力大小,还要争那心仪女子的喜欢,一直是那程荃赢得多,这会儿如何了?如今自己不但境界更高,只说这争先赴死,你程荃小小元婴,连机会都没有了,你程荃就乖乖在屁股后头吃灰吧。

        到了下边,我先去见她,气死你程荃。

        纳兰夜行有些恼火,这帮蛮荒天下的畜生,就不能稍等片刻再来找死?等他重返仙人境,到时候畜生们死在他纳兰夜行的飞剑之下,不就能够死得痛快些?

        只不过纳兰夜行也有些纳闷,对方架势瞧着有些古怪,以往天上浩浩荡荡如蝗群、地上密密麻麻如鼠蚁的大军,竟然尚未齐聚,难不成蛮荒天下就要靠这些光杆子大妖,就想要攻上城头?姑爷的酒水又没卖到蛮荒天下去,怎的这些大妖的脑子就已经坏掉了。

        韩槐子微微一笑,神色洒脱,意气风发。

        此战过后,我太徽剑宗无愧矣。

        隐官大人摩拳擦掌,时不时伸手擦了擦嘴角,喃喃道:“一看就是要捉对厮杀的架势啊,这一场打过了,只要不死,不光是可以喝酒,肯定还能喝个饱。”

        有剑仙蹲在墙头边缘,伸手摩挲着棱角,神色漠然,有那涉及生生死死依旧浅浅淡淡的缅怀之意。

        有剑仙打开一壶酒,心中念念有词,缓缓倒完了酒水,便随手将酒壶丢出城头之外。

        老聋儿面无表情,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走下城头,回小窝儿待着去,城头这边的风实在是大了点。

        米祜神情凝重,这一次,可以说是来者不善至极了。

        仙人境李退密苦笑不已,得嘞,这一次,不再是那晏小胖子养肥了可以吃肉,看对方架势,自己也是那盘中餐嘛。

        只见那城头以南的广袤大地上,一线依次排开,总计有十四个座位,只是高低不同,座位大小更是悬殊,就像天下一座最古怪的祖师堂。

        这与浩然天下的祖师堂座椅设置,不太一样。

        除了那十四头显得十分陌生的大妖,其余所谓的大妖,近百年来的剑气长城熟面孔,当下也就显得不那么大妖了,原本每一次战场上最瞩目、吸引飞剑最多的这些显赫存在,如今一个个乖乖站在了那条线之后。

        这就是蛮荒天下的规矩,简单,粗暴,直接,比剑气长城这边还要直截了当,至于那座最喜欢虚头巴脑的浩然天下,更是没法比。

        陈清都双手负后,轻声笑道:“剑术够高,再来看眼前这幅画卷,便是美不胜收的壮阔意境,总觉得随便出剑,都可以落在实处,左右,你觉得如何?”

        左右伸手握住长剑,“我出剑从来不想这么多。”

        陈清都看了眼更远处的南方,不愧是这座天下的主人,不主动现身,稍稍离得远,还真发现不了。

        陈清都便收回了视线,望向那些出场阵仗很咋咋呼呼的家伙们,其中有些是打过交道的,当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运气好,逃得快,皮糙肉厚什么的,没被自己砍死。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于还有没有“很久以后”的故事,不好说了。

        曾经推演结果,是聚拢半座蛮荒天下的战力,便吃得下一座剑气长城,其实不是什么吓唬人的言语。

        事实就是如此。

        只不过这帮大小老幼的畜生们,喜欢窝里斗,加上那个老不死的家伙一直死又不死,出现也不出现,没了领头的主心骨,尤其是没有一个能够真正牵制住他陈清都的,终究还是散沙了些,许多次胜券在握的攻城战,不过是打得稍稍惨烈了,伤筋动骨了,就会有大妖擅自率军撤退,领着部族妖物回去休养生息,或是被大剑仙们深入敌军腹地,斩杀了某头大妖,其余大妖便开始忙着侵吞那头毙命大妖的势力,根本顾不得攻打得手之后也是鸡肋的剑气长城了。

        故而历史上只有一次,也算是最为险峻的那一次,是那座蛮荒天下的英灵殿,陈清都所谓的那个老鼠窝,将近半数的王座之上,出现了各自的主人,各自立誓约定,划分好利益,然后就有了那一场大战,大概那一场,才算是真正的惨烈,如果陈清都没记错,当时整座城头之上,就只剩下他一人了,北边城池那边,也差点被攻破阵法,彻底断了剑气长城的未来。

        那一次,死了很多的年轻剑修眼中的老人,也死了很多年轻剑仙眼中的孩子。

        陈清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对于三方,是该有个结果了。”

        当了万年的刑徒遗民,对自己也该有个交待。

        南边远处。

        有一座破碎倒悬、无数巨大碎石被铁链穿透牵连的山岳,如那倒悬山是差不多的光景,山尖朝地,山根朝天,那座倒悬山岳的高台,平如镜面,日光照耀下,光彩夺目,就像一枚天底下最大的金精铜钱,有大妖身穿一袭金色长袍,看不清容貌。

        大妖伸手一捞,抓取一大把虚实不定的金色铜钱,只是很快铜钱便如人掬水,从指缝间流淌回地面,终究是不够真,需要浩然天下那么多山水神祇来补全才行,到时候自己的这座金精王座,才算名副其实,按照约定,自己此次出山,浩然天下一洲之地的山水神祇金身碎片,就全是自己的了,可惜不够,远远不够,自己若想要成为天上大日一般的存在,大道无拘千万年,真正成为不朽的存在,要吃下更多,最好是那几尊传说中的天庭神祇真身转世,也一并吃下,才能真正饱腹!

        有一大片高悬在天相互毗邻的琼楼玉宇,有一头化作人形的大妖坐在栏杆上,好似独自守着偌大一份家业的守财奴,笑眯眯眺望剑气长城,听说过了那座城头,更北边些,有一座由仙家碧玉打造而成的停云馆,还有那清风明月夜便有松涛阵阵的万壑居,似乎都可以为自己的宅子增色几分,只不过这些都是打牙祭,将那南婆娑洲“天下牌坊集大成者”的醇儒陈氏所在,一并占据了,才算满意,再将那小小宝瓶洲却有大天地的某处古老飞升台,收入囊中,更是不错。

        一具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神灵尸骸,有大妖坐在尸骸头颅之上,身边有一根长枪贯穿整颗神灵头颅,枪身隐匿,唯有枪尖与枪尾现世,枪尖处隐约有雷鸣声,震得整副尸骸都在摇晃。大妖轻轻拍了拍剑尖,听说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擅长那五雷正法,尤其是那个中土神洲的龙虎山天师府,可以会一会。

        有一座累累白骨打造而成的枯骨王座,数十万副尸骨,既有妖族,也有剑修,有一头无血肉的白骨大妖,浑身莹白如玉,脚下踩着一颗远古大剑仙的头颅,被手持酒杯豪饮的大妖以脚尖来回捻动,大妖不再自顾自喝酒,换了一个坐姿,倾斜手中酒杯,鲜红酒酿倾泻浇灌在那颗头颅之上,片刻之后,头颅缓缓升空,随着酒水出杯越多,那颗头颅一点一点生出血肉、筋骨,最终变成一位身高一丈的老者,容貌与人无异,白骨大妖抖了抖袖子,掠出一道虹光,被那动作略显僵硬的老者伸手握住,眼神空洞的迟钝老人,握住那抹虹光的刹那之间,便如剑仙持剑,气势巍峨。

        有一根高达千丈的古老圆柱,篆刻着早已失传的符文,有一条猩红长蛇环旋盘踞,四周有一颗颗淡然无光的蛟龙骊珠,流转不定。长蛇吐信,死死盯住那堵墙头,打烂了这堵横亘万年的烂篱笆,再拍碎了那座倒悬山,它的目的只有一个,正是那人间最后一条勉强可算真龙的小家伙,从此之后,补全大道,两座天下的行云布雨,水法天道,就都得是它说了算。

        一件破败不堪的长袍,缓缓浮现,长袍内空无一物,它随风飘荡,猎猎作响。

        当这一袭莫名其妙的无主长袍出现后,剑气长城附近的天地间,有远古剑意如遇到故友而雀跃,也有更多剑意如在呜咽,亦有无数剑意气势汹汹,愈发暴躁,如在怒斥那一袭灰色长袍。

        一位头戴帝王冠冕、墨色龙袍的绝美女子,人首蛟身,高坐于山峰大小的龙椅之上,极长的蛟龙身躯拖曳在地,每一次尾尖轻轻拍打大地,便是一阵方圆百里的剧烈震颤,尘土飞扬。相较于体型庞大的她,身边有那成百上千渺小如尘埃的婀娜女子,好似壁画上的飞天,彩带飘飘,怀抱琵琶。

        有一位御剑悬停的矮小老者,双臂长如猿猴,肩扛一根长棍,双手随意搭在棍上,他眉发皆白,却身穿黑衣,长剑缓缓打转,偶尔一吸气,就将邻居那边的一两位琵琶女子吸入嘴中,细细嚼咽。老者其中一只手上,带了一串念珠,只是念珠却颇为粗糙,只是大大小小、棱角分明的石子。

        老者附近那位坐龙椅、戴冠冕的女子也不以为意,还挥了挥袖中,主动将十数位“婢女”拍向老者,任其吞食果腹。

        一位身穿雪白道袍道人,悬空而坐,面容模糊,身高三百丈,却不是法相,便是真身。道人背后悬停有一轮皎洁弯月,好似从天上摘取到了人间。

        有那三头六臂的巨人,坐在一张由一部部金色书籍铺放而成的巨大蒲团上,哪怕是这般席地而坐,依旧要比那“邻居”道人更高,胸膛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深如沟壑,巨人并未刻意遮掩,这等奇耻大辱,何时找回场子,何时随手抹平。

        极高处,有一位衣衫整洁的大髯汉子,腰间佩刀,背后负剑。身边站着一个背负剑架的年轻人,衣衫褴褛,剑架插剑极多,被瘦弱年轻人背在身后,如孔雀开屏。

        上一次群雄齐聚的英灵殿秘密议事,他明明得了诏令,依旧并未到场,露个面都不乐意,但是当时也无人胆敢多说什么。

        更高处,是一位正襟危坐的儒衫男子,面带笑意,双手叠放在腹部,掌心托有一团拳头大小的亮光,倏忽雪白,骤然漆黑,蓦然五彩焕然。

        一位极其俊美的年轻人,位置不高也不低,不但幻化人形,身材也只与常人等高,只是细看之下,他那张脸皮,竟是拼凑而成,腰间系挂着一只岁月悠久的养剑葫,里边装着的,都是剑仙残余魂魄,与众多意气磨损的本命飞剑,他与身边这些座位高高低低的大妖差不多,已经不现世太久太久,养剑葫内的玩意儿,都是一代一代的徒子徒孙们供奉而来。

        一个身披金甲的魁梧壮汉,双脚站在大地之上,双拳紧握,不断有浓稠如油水的金光,从甲胄缝隙当中流淌而出。这副仙兵品秩却趋于支离破碎的金甲,可不是什么主动披挂在身的宝物,而是一座宛如小天地的牢笼。

        万年之前,人族登顶,妖族被驱逐到疆域广袤但是物产与灵气皆贫瘠的蛮夷之地,然后剑修被流徙到如今的剑气长城一带,开始筑城据守,这就是如今所谓的蛮荒天下,昔年人间一分为四后的其中之一。蛮荒天下刚刚正式成为“一座天下”之初,天地初成,好似新生儿,大道尚是雏形,并未稳固。剑气长城这边有三位刑徒剑修,以陈清都为首,问剑于托月山,在那之后,妖祖便消失无踪,群龙无首,这才形成了蛮荒天下与剑气长城的对峙格局,而那口被称为英灵殿的古井,既是后来大妖的议事之地,也历来是拘押之所,其实托月山才是最早类似世俗王朝的皇城宫殿,只是托月山一战过后,陈清都独自一人返回剑气长城,托月山当时破碎不堪,只好再造一座“陪都”英灵殿用来议事。只是万年历史上,十四个王座,从未聚齐过,至多六七位,已经算是蛮荒天下少有的大事需要商量,少则两三头大妖便也能在那边决断立誓。

        在经过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番惊天动地的厮杀过后,山泽大野龙蛇,崛起无数,蜂拥而起,各自割据一方,这位金甲汉子,更是其中最拔尖的佼佼者,蛮荒大地,在那场大战后,失去了唯一一位能够服众者的踪迹,他便要争那天下共主的身份,只是按照规矩,登顶托月山落败,受了责罚,被负责看守托月山的几头大妖,合力将他拘押在英灵殿的那口古井底部。

        不曾想他机关算计,勾连外界,好不容易得以挣脱束缚,刚好有一位骑牛小道士游历蛮荒天下,到了古井这边,站在井口上,伸出一根手指,将这头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爬出井底的大妖,给轻轻按回了井底。一根手指,不但将他重新按下井底牢狱,更有金光泻下,牢牢困住了这头辈分极高的大妖,亏得大妖性命自古悠久,远远不是那些远古神灵饲养的人族可以媲美,一旦选择蛰伏长眠,光阴长河的流逝,更是对它们影响极小,这才终于熬到了那位老者的重新出现,准许他以戴罪之身将功补过。

        南边那条静止不动的横线上。

        倒悬的山岳,金袍的大妖。

        琼楼玉宇中独坐栏杆的大妖,好似浩然天下书上记载的远古仙人。

        神灵尸骸头颅上的男人,身边那根贯穿尸骸头颅的长枪,蕴藉着蛮荒天下最为精纯的雷法神意。

        枯骨王座之上,它将一位远古大剑仙打造成了重返巅峰境界的傀儡。

        围绕圆柱的那条猩红长蛇,就像是蛮荒天下统率所有水神的主人。

        雪白道袍的道士,将那蛮荒天下三轮月之一的半数精魄,炼化成了本命物。

        三头六臂的巨人,曾经率先登上剑气长城,挨了陈清都一剑未死。此去浩然天下,有那祖师堂的地盘,无论大小,皆碎之。

        帝王冠冕的龙袍女子,志在成为浩然天下九大洲的山下共主,人间香火的有序流转,神灵的再次重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作为代价交换,她将自己拥有的那条曳落河赠予了另外一头同辈分的大妖,从此不再做那一座天下之内的同道之争,在这之前,双方谁都不相信谁,并且谁都想要吃掉对方,如今大不相同,变成了各有更大的所求。

        那一袭破碎长袍的主人,曾是跟随陈清都一同离开剑气长城,问剑托月山的同辈剑修之一,曾是那位老大剑仙的至交好友。

        身边站着唯一弟子的大髯汉子,曾经与阿良打过架,也曾一起喝过酒,也曾闲来无事,便帮着那个老瞎子搬动大山。

        那儒衫男子,要去往浩然天下,人间彻底破碎之后,重整山河,再以他一人学问,教化苍生,有教无类。

        被金甲拘束无数年的大妖,不但要去浩然天下,还要率军去往青冥天下,去那白玉京。

        御剑老者要将浩然天下的所有五岳名山,炼化成自家物,他还要亲手打烂那九座雄镇楼,然后亲口问一问那白泽到底是怎么想的。

        腰系养剑葫的俊美男子,觉得自己的野心已经算是最小了,不过是要收拢浩然天下所有的美人面皮,山上的修道女子,哪怕没了面皮,又不是不能活,丢了面皮就不愿活的,无需他出手,自有万千种死法在等着她们。

        这十四头大妖,就是如今蛮荒天下的最巅峰。

        大部分是从无尽长眠当中被唤醒过来。

        一部分是哪怕始终清醒,在漫长的历史上,却始终待在老巢当中,选择袖手旁观剑气长城那边的战事,从不插手那边差不多刚好是百年一次的攻城。

        英灵殿的座位并不是一成不变,数量也不是什么定数,有些陨落了,王座便自行破碎,摔入井底,有些晚辈崛起了,便能够在英灵殿占据一席之地,不存在什么资历分高下,战力高者,王座就高,弱者就该仰视他人。蛮荒天下的历史,就是一部强者踩踏在蝼蚁尸骨上、渐次登高而行成就不朽功业的历史,也有那不输浩然天下的一座座世俗王朝,在大地上矗立而起,有了大大小小的规矩礼仪,只是最终下场都不好,根本留不住,经不起一些从中立转为敌对立场的大妖践踏,在光阴长河当中,永远昙花一现。

        个体的无比强横,永远是蛮荒天下强者们的最终追求。

        除此之外,皆是虚妄。

        所有的内耗,万千妖族的覆灭,无数蝼蚁的消逝,都是单个强者登顶的一步步坚实台阶。

        然后这一小撮存在,相互制衡,以免一同走向毁灭,便是这座天下的唯一规矩,英灵殿的存在,古井当中每一个新老王座的增减,都是规矩使然。

        十四头大妖突然皆落地。

        从那居中地带,缓缓走出一位灰衣老者,手里牵着一位稚童。

        稚童则手中拽着一颗头颅的发髻,男子死不瞑目,临终之际犹在瞪眼,全然无畏意,只是似有大恨未平。

        灰衣老者和稚童身后,跟随一位低头弯腰的飞升境大妖,正是负责住持上一场攻城大战的大妖,也是被城头新剑仙左右追杀的那位,大妖自己取名为重光,在蛮荒天下也是地位尊崇的古老存在。

        大妖重光自然不敢现出真身,大摇大摆走在灰衣老者之后。

        灰衣老者停下脚步后,重光按照前者的授意,大步向前,独自临近剑气长城,朗声道:“下一场大战,不全力出剑的剑仙,剑气长城被攻破之日,可不死!此后是去蛮荒天下游历,还是去浩然天下看风景,皆来去自由。其余身在城头的下五境剑修,不愿出剑者,离开城头者,皆是我蛮荒天下的头等贵客,座上宾!”

        城头之上,静寂无声。

        董三更冷笑道:“南边的上五境畜生,先登城头者先死。”

        重光转过头,毕竟就算要放狠话,也轮不到他。

        灰衣老者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脑袋,“去,你们曾是故人,如今便以托月山嫡传弟子的身份,与陈清都问个礼。”

        那孩子一手拽着那颗鲜血干涸的瞪眼头颅,缓缓走出,越走越快,声势如雷,最后一个站定,重重扔出头颅,滚落在地。

        那颗脑袋的主人,便是剑气长城一位隐匿在蛮荒天下六百年之久的大剑仙,不但剑术高,更精通纵横捭阖术,许多大妖之间的相互攻伐,皆由此人谋划而起。

        孩子有些委屈,转头说道:“师父,我如今境界太低,城头那边剑气又有些多,丢不到城头上去啊。”

        灰衣老者笑道:“心意到了就行,何况那些剑仙们的眼神,都很好的。”

        那个孩子咧嘴一笑,视线偏移,望向那个大髯汉子身边的年轻人,有些挑衅。

        年轻人一言不发,只是身后剑架众剑,齐齐出鞘寸余。

        灰衣老者仰头望向城头,眼中唯有那位老大剑仙,陈清都。

        陈清都双手负后,俯瞰大地,与之对视,然后一伸手,随随便便从城头以北的牢狱当中,硬生生将一头飞升境大妖的头颅拔离身躯,然后被陈清都瞬间握在手中,微笑道:“这颗头颅,专门为你留了这么多年,同样是托月山嫡传。”

        灰衣老者笑道:“陈清都,万年不见,已经这样厉害了吗?”

        停顿片刻之后,老者最后问道:“那就让你再死一次?”

        城头上许多外乡剑仙皆是一头雾水。

        陈清都说道:“不愧是在地底下憋了万年的怨气,难怪一开口,就口气这么大。”

        灰衣老者摇摇头,“听说新剑名为长气,不太行,不对,是太不行了。”

        陈清都始终双手负后,微笑道:“你要是个娘们,才有本事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城头上口哨声四起。

        看来不仅是城池里边的剑修喜欢如此。

        其实剑仙也差不多。

        那个孩子回到了灰衣老者身边,摇了摇师父的袖子,“这话说得让人服气。”

        灰衣老者半点不恼,低头望去那个费心寻觅、依旧魂魄不全的闭关弟子,反而笑道:“这些人啊,不管是活的死的,是不是剑修,也就嘴皮子功夫最厉害了。以后你要是想学这种最不入流的本事,在浩然天下那边,随便学。”

        那位坐在仙家府邸栏杆上的大妖,出声笑道:“你陈清都,真是可敬可恨可怜都有,不过可怜最多。关押这些大妖而不杀,作为剑仙的磨剑石,以及那座丹坊的出产,应该没少被浩然天下的读书人骂吧?拉着整座剑气长城在这边等死,也没少被自己人恨?你说你可怜不可怜?都死了一次,还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陈清都啊陈清都,换成我是你,还是死了省心。”

        陈清都根本没去看这头巅峰大妖。

        左右望向那些仙气缥缈的琼楼玉宇,问道:“你也配跟老大剑仙说话?”

        那头大妖笑道:“与陈清都说话,兴许是要差了些资格,可是与你说话,应该很够了。”

        那个孩子再次独自走出,最后走到了那颗头颅旁边,一脚踩在大剑仙的头颅之上,抬头笑道:“我如今十二岁,你们剑气长城不是天才多吗?来个与我差不多岁数的,与我打过一场!我也不欺负你们,三十岁之下的剑修,都可以,记得多带几件半仙兵法宝啥的,不然不够看!”

        老剑仙齐廷济皱眉道:“这个小崽子,是希望宁姚现身,以命换命之后,想要让你离开城头,那个老东西好占据天时地利。”

        陈清都点头笑道:“是这么个想法。但是无所谓,这点挑衅都接不住,还守什么剑气长城。”

        陈清都一招手。

        身后出现了一拨年轻人,十余人,庞元济,陈三秋,董画符,都在其中。

        当然也有已经出关的宁姚,以及原本站在斩龙崖凉亭内的陈平安。

        陈清都伸出手臂,提了提那颗头颅,转头笑道:“谁去替我还礼。”

        宁姚向前一步,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陈平安说道:“我去。”

        陈清都笑眯眯道:“不怕唯一一次机会,就这么用掉了?那么下一场大战还怎么办?”

        陈平安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陈清都随手抛出那颗飞升境大妖的头颅,“放开手脚,好好打一场。”

        一袭青衫跃上城头,然后一脚踏空,沿着墙壁向下奔走而去,然后骤然站定,如同双脚扎根,双膝微蹲,砰然一声,如箭矢激射向南方大地,刚好接住那颗坠落头颅,一手拎起,一手负后,最终飘落在地。

        大地之上,那个孩子脚尖一挑,将那沾染尘土的剑仙头颅拽在手中,缓缓前行。

        双方相距百余步。

        陈清都嗤笑道:“场下胜负,决定你我之间,谁上前挨一剑,如何?”

        灰衣老者点头道:“有何不可?”

        场上,对峙双方,那孩子笑嘻嘻伸出手。

        陈平安直接丢出那颗大妖头颅,孩子也同时抬起手臂,有意无意地高高丢掷出那颗剑仙头颅。

        孩子没有伸手去接托月山同门大妖的脑袋,一脚将其踩踏在地,拍了拍身上的血迹,身体前倾,然后双臂环胸,“你这家伙,看上去轻飘飘的,不够打啊。”

        那位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却接过了头颅,捧在身前,一手轻轻抹过那位不知名大剑仙的脸庞,让其合眼。

        但就是这个动作,就是天大的破绽。

        那孩子一拳过后,一袭青衫倒退出去数十丈,地上划出一条不算太深的沟壑,只是始终屹立不倒。

        孩子站在原先那个年轻人站立的位置上,点点头,兴高采烈道:“还算凑合,可以陪我多玩一会儿。”

        陈平安转头望去,手中剑仙头颅凭空消失,大剑仙岳青将头颅夹在腋下,朝那年轻人双手抱拳。

        孩子笑道:“换你出拳,一次机会,在那之后,我可就要倾力出手了,你会死得很快很快。比那我原先对手的宁姚,她的那对废物爹娘,一定死得快多了。”

        陈平安转头望向那个孩子,然后低下头,卷起袖管,嘴角翘起,最后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眼神越来越沉寂,心中苦苦压抑之物,只管出井龙抬头。

        所以最后当他抬起头。

        那是一张笑容狰狞的年轻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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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联动文《被甩后我成了雨守的小娇妻》求收藏~原创预收《给上司带球后我跑路了[女A男O]》求收藏~ 我叫樱田杏实,今年27岁,职业是秘书。 我的老板,是Mafia组织彭格列的最强守护者,也是风纪财团的创立者,帅,有钱,牛逼。 在给他当了九年的秘书之后,我厌倦了这种生活,跟老板提出了辞职。 辞职的理由我都想好了:我妈觉得我年纪不小了,该回家结婚了。工作让我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所以我决定辞职。 听了我的理由,我老板很冷漠地点头:哦,好。 我就知道这狗男人没有心。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却看到老板眼底发青。 他最信任的部下草壁惊恐地问道:恭先生,你昨晚没睡觉吗? 我比草壁还要惊恐地问道:什么?老板你还需要睡觉吗? 我老板盯着我看了半天,问我:你说你要辞职结婚? 我点头:嗯,实不相瞒我今晚就有个相亲局所以你有事儿别找我了。要辞职的人就是豪横,嘻嘻! 然后我就听到我老板说:别去了,我跟你结婚。 ? ?? ??? 正好路过的我老板的老板:云雀前辈,你是突然疯了吗!!! Nice吐槽啊boss的boss!不愧是彭格列第一捧哏! 草壁突然喜极而泣:恭先生终于有人要了! 大哥你搞清楚不是我要他是他非要我啊! 我老板面色冷酷:走吧,去区役所,填婚姻届。 老板你看起来不像是要去结婚而像是要去鲨人啊! 直到从区役所出来,被老板拎上车,我都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说好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这怎么还把我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呢!
重生了的池斐然,为了保命麻溜的滚进了娱乐圈。 刚跟影帝容晋合作了一把,就被莫名炒了CP。 「你们看然然!他唱歌时候从来没笑的那么甜过!」 池斐然一脸懵逼,他上张EP是丧逼情歌总汇啊! 都是失恋被甩,被三,备胎,难道一边笑一边当备胎吗!科学吗! 容晋:“……” 原来他喜欢我……
继《盛世嫡妃》、《盛世谋臣》之后,盛世三部曲之三——《盛世医妃》幸运的人有相同的幸运,倒霉的人却各有各的倒霉。他是生父不详的鬼眼世子,她是生而克母的国公千金。他被全京城的人畏惧嫌弃,她被父兄所弃隐居乡野。——既然我们都这么倒霉,不如相约一起祸害世间吧?南宫墨,名震亚洲的“千面妖女”,一时走背运被个菜鸟引爆炸药,死得轰轰烈烈。再睁开眼,成为了大夏皇朝楚国公府嫡女。隐居乡野,采采药,杀杀人,没事的时候打师傅。原本以为会一直逍遥自在下去,直到一张不输于她的赐婚圣旨从天而降……
大宋皇城,不死太岁,咆哮随风,狂化瑶光,傀儡开阳,无人识得真面的隐光,始终不变的洞明,共同运转着这个大宋最神秘的机构北斗司。妖狐、神仙、闪电人,西湖蛇妖,酆都鬼行,诸般异状一一征服。

镇魂

Priest
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惊鸿一瞥,乱我心曲。

剑仙在此

乱世狂刀
《剑仙在此》小说是乱世狂刀精心创作的玄幻奇幻小说,讲述了一个不情愿的穿越者,只想低调发育,但却总有一些不开眼的家伙,非要上门来挑衅他。于是,他被迫一路打脸。表面上他是个剑仙,实际上……他是一个挂逼。
南北乱世,爱欲痴缠。他是天之骄子,踏着父母的鲜血,五岁登基;她是太皇太后亲自选定的成年礼物,带着不能说的秘密,嫁入天家。……传闻中,他对冯氏一族恩宠有加,许诺冯氏女子、世代为后;可春宵帐暖时,少年天子的眼神满含警告:“不要试探朕的底线,后位朕要留给最心爱的女子,至于子嗣——朕绝不允许,带有冯氏血脉的子嗣出生。”传闻中,他不顾重臣反对,以帝王之尊,一步一叩首,登上千佛洞顶,只为在神像前祈愿:“求与重病的妻子,平分余年阳寿,同年同月,同赴黄泉。”……

长征

王树增
著名报告文学作家王树增历时六年、精心打造的巨著《长征》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王树增的《长征》从人类文明发展的高度重新认识了长征的重要意义,是红军长征70年以来,第一部用纪实的方式最全面的反映长征的文学作品;王树增查阅了大量的史料,实地采访了许多老红军战士,书中的许多重大事件和资料都是首次披露;在书中,作者弘扬了长征体现出来的国家统一精神和不朽的信念力量;此外,作者还讲述了在这一伟大壮举许多感人小事,让我们通过丰富的细节更加亲近地去接触长征的历史。 《长征》在很多方面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在大量描写长征的作品中显得特色鲜明,可以说是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七十周年里最有阅读价值的一本书。

君为下

绿野千鹤
楼璟是被父亲打个半死,硬抬进了东宫的。 做太子妃,就是夺了他的爵位,折了他的前程, 楼璟能做的,便只有……帮着太子,守好这万里河山…… 帝曰:皇后,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夫为妻纲? 楼璟抱起穿着龙袍的人,笑道:知道,知道,就是臣在龙床上绝不让皇上累着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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