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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安邑对于剑法的领悟居然再次突破了瓶颈。
此刻的安邑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流剑客。 他找到了自己的剑道。 每个人对剑法的领悟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不同,唯一想通的,便是找到自己心中的那份执着。西门吹雪诚与剑,叶孤城诚于人,而安邑的剑道,既不是他手中的剑,也不是身边的人。 安邑的剑道只诚于自己。 因为他相信,自己就是最强的剑。 天下人皆可欺,天地亦可骗,唯诚于自我。 三种剑道,各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 月明如水。 安邑慢慢睁开眼睛,忽然怔住。 这上面本来应该只有五人,可是他一眼看过去,就已看见十三四个,每个人身上都有条变色的缎带,其中还不包括他所知道的那几个人,老实和尚他们还在殿脊另一边。 安邑看向不远处的陆小凤:“这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苦着脸:“你认为我有本事把一两银子变成一座银海吗?” 没有人能把一两银子变成一座银海,所以也没有人能把一条丝带完好无损的变成十几条,陆小凤自然不例外。 安邑道:“他们交给你几条缎带?” 陆小凤道:“肯定没有我眼前的人多。” 安邑笑道:“现在来的人却已至少有二十六个人,他们这些缎带是从哪里来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问了大内侍卫,可惜,这〖答〗案似乎没人能回答。” 屋脊上又有两个人走过来,殷羡走在前面,后面的是“*剑客”魏子云。 殷羡走得很快,显得很紧张,魏子云却是气度安闹,步履从容。 在这种陡如急坡,滑如坚冰的琉璃瓦上,要比奔跑纵跳困难,在这种情况,还能保持从容镇定更不容易。 陆小凤已看出这位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剑客,绝不是空有虚名的人,他的武功和内力,都绝不在任何一位武林名家之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只能无奈的叹气。 陆小凤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魏子云道:“加强戒备,以防有变。我已经传话下去,把这地方的守卫暗卡都增加一倍,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从现在起,无论谁都只许出去,不许进来。” 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殷羡忽然又从飞檐下出现,道:“白云城主已来了。” 月光下果然已出现条白衣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竞不在司空摘星之下。 安邑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叶孤城也有这么高的轻功。” 陆小凤眼睛里却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吐出口气,带着笑道:“轻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飞仙?” “不错。”安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月已中天。 屋脊前后几乎都站满了人,除了十三个不愿露出真面目的神秘人物外,还有十多位穿着御前带刀侍卫的服饰,显然都是大内中的高手,也想来看看当代两大剑客风采。 从屋脊上居高临下,看得反而比较清楚一些。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果然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生气。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假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 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叶孤城忽然道:“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西门吹雪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叶孤城道:“旧事何必重提,今日之战,你我必当各尽全力。” 西门吹雪还是面无表情,扬起手中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的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 叶孤城道:“本就是好剑。” 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一拔剑的动作,也是剑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下来验剑吧!”叶孤城看向屋顶的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一声,跃了过去,接过二人长剑。 他忽然道:“这么好的两口剑,到了我手里,我怎么舍得再送出去?” 所有的人都怔住。 陆小凤把剑鞘夹在腋下,手腕一反,两剑全都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眼,连天上的—轮圆月都似已失去了颜色。 大家心里都在暗问自己“这两柄剑若是到了我手里,我是不是舍不得再送出去?” 陆小凤又道:“利器神物唯有德者居之,这句话各位听说过没有?”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陆小凤道:“这句话我听说过,我也看出了这两柄剑上没有huā样。”这句话说完,剑已人鞘,将一柄剑抛给了西门吹雪,一柄剑抛给了叶孤城,随后便扬长走回去。 大家又全怔住。 裁判竟然走了?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让他们明白,下次有这种事,千万莫要找我,我的麻烦已够多了,已不想再管这种无聊的事,他们两个的决斗,我好好的夹在中间做什么。” 这还是无聊的事? 众人哭笑不得。 魏子云干哼两声,道:“子时已过,明日还有早朝,两位这一战盼能以半个时辰为限,过时则以不分胜负论,高手较技,本就争在一招之间,半个时辰想必已足够。” 他再也不提换剑的事,决战总算已将开始,大家已屏声静气,拭目而待。 西门吹雪左手握着剑鞘,右手下垂至膝,刚才的事,对他竞似完全没有丝毫影响,他的人看起来,还是像把已出了鞘的剑,冷酷、尖锐、锋利。 叶孤城的脸色却很难看,反手将长剑夹在身后,动作竟似有些迟钝,而且还在不停的轻轻咳嗽。 跟西门吹雪比起来,他实在显得苍老衰弱得多,有的人眼睛里已不禁露出同情之色,这一战的胜负,已不问可知西门吹雪却仍然面无表情,视而不见。 他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他的剑更无情! 叶孤城终于挺起胸,凝视着他手里的剑,缓缓道:“利剑本为凶器,我少年练剑,至今三十年,本就随时随刻都在等着凶死剑下。所以今日这一战,你我剑下都不必留情,学剑的人能死在高手剑下,岂非也已无憾?” 西门吹雪道:“是。” 叶孤城深深呼吸,道:“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 叶孤城道:“等一等,还要等多久?” 西门吹雪道:“等伤口不再流血。” 叶孤城吐出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身子忽然像是摇摇欲倒。 大家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他雪白的衣服上,已渗出了—片鲜红的血迹。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从不杀一心要来求死的人。你若无心求死,等一个月再来,我也等你一个月。” 他忽然转过身,凌空一掠,没入飞檐下。 叶孤城想追过去,嘴里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支持不住现在他非但已追不上西门吹雪,就算孩子,他只怕也已追不上。 这一战本已波澜起伏,随时都真变化,现在居然又急转直下,就像是一台戏密锣紧鼓响了半天,文武场面都已到齐,谁知主角刚出来,就忽然已草草收场,连敲锣打鼓的人都难免要失望。 就在这时,陆小凤已飞跃而起,厉声道:“住手。” 一个人影忽然跃出。 安邑! 来人居然是安邑! 安邑已蹿出去,蹿到叶孤城身后,双手飞扬,撤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 本已连站都站不稳的叶孤城,—惊之下,竟凌空掠起,鹊子翻身,动作轻灵矫健,一点也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 只可惜他也迟了一步。 安邑使出的乃是唐门暗器,而且还是最恶毒的暴雨天罗! 唐门子弟的毒药暗器只要一出手,就很少有人能闪避,何况他早已蓄势待发,出手时选择部位,都令人防不胜防。 只听一声惨呼,叶孤城身子忽然重重的跌下来,雪白的衣服上,又多了一片乌云。 江湖中大都知道,这种毒砂只要有一粒打在脸上,就得把半边脸削下去,若是有一粒打在手上,就得把一只手剁下。叶孤城身上中的毒砂,已连数都数不清了。 他忽然滚到安邑的脚下,嘶声道:“解药,快拿解药来。我……我不是叶孤城!” “我知道!”安邑冷笑一声,用力在他脸上抹一抹,脸上竟有层皮被他扯了下来,却是个制作得极其精妙的人皮面具。 他自己的脸枯瘦丑陋,一双眼睛深深的下陷,赫然竟是另一个冒险者。 安邑居然早早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暗地与阿紫杀了真的唐门弟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唐门的暗器拿在了手上,击杀了这个冒险者。 此人必须得死。 因为安邑站在西门吹雪这边,而对方则是叶孤城的人,叶孤城若是成功篡位,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的麻烦可就大了,恐怕他也逃不开关系。 何况,安邑可把身上的银子都压在了赌局上,西门吹雪不胜,他几十万两银子岂不是要打水漂? 如此一来,这世界上就只剩下安邑一个在异空间赚分的冒险者了。 陆小凤飞奔而来,吃惊的看着他,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叶孤城呢?” 这人张开嘴,想说话,舌头却已痉挛收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门追魂毒砂,果然在顷刻间就能追魂夺命。”陆小凤深深看向了安邑“你怎么不早说?” 安邑淡然道:“因为我不确定。” 陆小凤气道:“万一他是叶孤城怎么办?” 安邑脸色已经淡然:“叶孤城在酒楼的时候就接过一次暴雨天罗,不可能还会再被暴雨天罗击伤一次,哪怕是重伤的叶孤城也不可能。” 陆小凤表情一泄“的确不会,就算侥幸被暗算,以他的功力,拖上两三天再毒发还是可以的。” 安邑点点头,转过身,轻飘飘的说了句:“何况我有解药。” 陆小凤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精彩啊。 徒然,陆小凤扭头操侍卫叫道:“南书房在哪里呢?快带我去。” 殷羡皱眉道:“你要我们带你去见皇上?你疯了?” 陆小凤道:“我没有疯,可是你们若不肯带我去,你们就快疯了。” 魏子云眼睛里带着深思之色,忽然道:“我姑且再信你这一次。” 殷羡失声道:“你真要带他去?” 魏子云点点头,道:“你们也全都跟我来。” 忽然间‘喀叉”一声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殿脊上直滚下来。 接着,一个无头的尸身也直滚而下,穿的赫然竟是大内侍卫的服式。 魏子云大惊回头,六个侍卫已被十二个身上系着缎带的夜行人挟持,还有紫衣人手里拿着柄亮亮的弯刀,刀尖还在滴着皿。 这十三个人刚才好像互不相识,想不到却是一条路上的。 殷羡怒道:“居然敢在这里杀人?你知道这是砍头的罪名吗?” 紫衣人冷冷道:“反正头也不是我的,再多砍几个也无妨。” 殷羡跳起来,作势拔剑。 紫衣人道:“你敢动一动,这里的人头就又得少一个。” 忽然间“噬”的一响,半截剑锋从他胸口冒出来,鲜血箭一般的喷出来。 只听身后一个人冷冷道:“他管骂人,我管杀人……” 下面的话紫衣人已听不清楚,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的安邑已将剑锋拔出,他面前的殷羡、魏子云、陆小凤都已飞身而起。 他最后听见的,是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很多人骨头碎裂的声音。 天街的月色凉如水,太和殿的月色更幽冷了。 鲜血沿着灿烂如黄金般琉璃瓦流下来,流得很多,流得很快。 十三个始终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黑衣人,现在都已倒下,已不再有人关心他们的来历身分。 现在大家所关心的,是另一件更神秘,更严重的事陆小凤为什么一定要逼着魏子云带他到南书房去见皇帝?一向老成持重的魏子云,为什么肯带他去?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一战,虽足以震烁古今,但却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事,为什么会牵涉惊动到天子? 这其中还稳藏着什么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