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仙逆小说网 > 二十诸天 > 第十五集 崧剑逸剑 清心玉映

第十五集 崧剑逸剑 清心玉映

马上记住仙逆小说网,如果被/浏/览/器/强/制进入它们的阅/读/模/式了,阅读体/验极/差请退出转/码阅读.

时光飞逝,展眼间匆匆十日,弹指即过。

湛湛青天下的草原,飞草青青,松风泠泠,韵致淡远。其间悠悠行着一胖一中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乃是一鹤发童颜的长髯矮胖老者,另一个乃是一个身材适中、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背着一个包裹和一个水袋。二人向北穿过了这片广袤的草原,又东向而行,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竹溪眷主封子綦,而那少年正是身詈重疴的慕容焉。这次逸剑宗、崧剑门两宗的宗主亲自派掌门弟子请封子綦出山,想是两宗必有大事发生,至于究竟发生了何事,两派宗主虽未在笺中吐露只言片语,但能令南宫纯、虹见渊二人放下心节,同书传笺的,虽不至于天崩地裂,却也必然非同小可。毕竟,在燕国能让他们二人联手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可说绝无仅有。

二人东折行了约六十余里,渐渐进入了慕容之东,此地地势大多为莽莽的山岭,翠藓堆蓝,白云浮玉,春光摇片片烟霞,其间浩茫突兀,或雄混沉厚,于那万里平川又自有一番迥然不同的气魄与景象。慕容焉随着竹溪眷主入了山道,抬头一看,但见天高云远,淡山如黛,翘首四望,群峰远岫,集翠流青。云影天光之下,倏而,飘绕的云缕中乍惊起一束鸟雀,忽又箭一般的射到缥缈的林霭中……

慕容焉本就体质孱弱,行了这么远的路早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但一路的翠光碧色抵消了许多旅途的枯燥冗长,他不时地会想及那林中‘松居’,屈云、顾无名等一帮兄弟以及乞程部的父老,还有名震天下的燕代两大宗派。

逸剑宗与崧剑门所在之地,乃天下武功渊薮之地,方圆百里都深得其惠,几十年来从无盗匪。但自两宗为了‘云阳四诀’而争斗之后,两宗自顾尚且不暇,那里还能顾忌左右的百姓,即便有盗匪强梁,也无力从心了,铁钺堡就是个实例……

这刻山路却不比那草原好走,慕容焉实在累的很,但却憋足了一口气隐忍着一言不发。封子綦仰头看了一下天光,又回头看了看那慕容焉一眼,见他忍得如此辛苦,当下道:“此地距鸣月山已然不远,师弟你也累了,你我暂且在此稍歇片刻,歇完了再走如何?”

年轻人心中感激莫名,口中却依然淡淡地应道:“多谢师兄。”

那封子綦嗯了一声,登上一块磐松的大石,将剑斜倚到树上,盘膝坐下。慕容焉放下包裹,从背上取下水壶走过来递给封子綦道:“挂名师兄,你一定口渴了吧,先喝点水吧。”

封子綦突然双目一瞪,须发皆动地道:“你是怎么搞的,说好了当你的挂名师兄,嘴里要喊师兄的,如今都到鸣月山了,你是不是要我在这些徒子徒孙面前丢尽脸面!”

慕容焉看他说得认真,自知失口,忙改口道:“是,师兄。我一时只记得挂名二字,所以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封子綦吹胡子瞪眼地硬拧着头,甩了袖子嘴里嘟囔地道:“真是的,看来你是铁定要气死我了,气死我你就再也不用正式拜我为师兄了,我这个师兄一辈子都被挂在那儿,你可如愿以偿了。不喝了,不喝了!”言罢径自不再理他,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打起坐来。

慕容焉看他这么快就入了静,当下径在一石上坐下,仰头喝了口水,抹了抹嘴低喃自语道:“你又不是水的挂名师兄,干吗跟它过不去,一副气得要上吊的样子……”当下长长吁了口气,倚了一块大石,枕臂仰卧望天,舒服的歇了下去。不消片刻,慕容焉鼻息沉沉,竟似已渐渐睡去。那一直正襟危坐的封子綦内中渴得要死,这刻突然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了慕容焉很久,看他果真已然睡去,忙蹑手蹑脚地行到他的身侧。兴高采烈地轻舒猿臂就要将那水袋取下,哪知那水袋竟牢牢套在那紧抱双臂而眠的慕容焉右臂上,心中大失所望,正拎着它不知所措,猛地脑中灵光一闪,俯低了身拔开水袋就要往嘴里倒,谁知那慕容焉似是发现了他,陡地身体一下急抽。

封子綦哎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好了好了,你聪明!我被你发现了!不过就算师兄偷师弟的水喝,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言罢摇头晃脑地正要走开。

慕容焉看他气得翻胡子闹眼睛的,急忙将水袋递来,自己只说前到前面打探道路,那封子綦乐得他走开,当下点头允了。当下慕容焉迳向北走,不多时但见前面悠然一林,林折河现,横亘东西正拦住去路。这条河宽有十丈,却未见有舟船之类往来。河上只有一只竹筏停在岸边,这时正有一个少女待要上筏。慕容焉仅仅能看到她的背影,但见她身材娴美至极,青丝垂肩,螓首并未挽髻,美极的腰臀环腰束了一个精美的小篓,里面放了几株药草。奇怪的是在她的螓首之上几尺,盘旋着几只漂亮的小鸟,绕着这个少女鸣个不停。

好美的背影!好奇妙的少女!

慕容焉滞步一怔,讶异一回,急忙转回精神,看这里只有她一条竹筏能渡,当下急忙追上喊道:“姑娘且慢,请问你能不能帮我们渡到对头?”

那少女闻言陡地一惊,有些惊邃地转身一看,顿时脸色觑然一惊,花容惨变,警戒地瞪着慕容焉。但那慕容焉见到她的样貌,也立时惊在当地。但见这少女年纪在二九妙龄,雅淡梳妆,身着一身雪白的湘裙,腰束绛带,罩定那肤色玉曜、玲珑已极的身材,直生得鬓若裁云,翠黛初舒,鼻倚琼瑶,牙排珠玉,朱唇半吐,青丝散于香肩,恍然蓬莱仙子谪下凡尘,裙裳霞举,仙袂风翻,而最令人惊心的是她的一双妙目,清心玉映,这刻正惊恐地望住慕容焉,仔细打量了他一回,突然警戒地拿着那竹槁,珠吼乍啭,如狎雨莺柔,急急地道:“怎么又是你,你……你又来骗我么,你怎么还不走开?”

慕容焉本觉她恍惚间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如今更没头没脑被她说了一回,益加奇怪,但看那少女望自己的眼神,分明是见过自己的样子,疑道:“姑娘,你……你怎么认识我,但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啊!”

那少女突然装作很凶的样子,但她言语温雅,如此薄怒佯嗔,愈装愈显得美丽出尘,完全没有那个样子。但闻她道:“哼,你不要以为变个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我知道你是谁,这里离鸣月山不远,我的师门有很多人呢。”

慕容焉愈听愈加奇怪,急忙摆手辩解道:“姑娘,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

那少女突然紧张地道:“你不要骗人了,你易容得再好,我也知道是你。你再过来,我……我就让我的交嘴雀啄你了……”一言及此,果然轻启朱唇微嘘了几声,慕容焉但闻悦耳至极,那几只鸟儿竟忽然奔扑过来,吓得他立刻掉头就跑,那少女见状不觉掩嘴浅笑一回,动人心魄,然后迳自架筏北去,待她觉得慕容焉不可能追上,方吹哨让几只鸟儿转回,鲜嫣可爱地一笑,莺声传声道:“你不要再追来了,我的师兄师弟们可不会轻饶你呢,你还是走吧!”言毕,转身驾筏,举袂生姿到了对岸,将那竹筏拴牢了,估计不会被慕容焉够到才头也不转地走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任这少年聪明绝顶,也不禁一头雾水地傻了眼。

慕容焉回来将方才的事给那封子綦一说,顿时惹得老头一阵暴笑。结果这件事一路被其引为笑谈,说了不下七、八趟。却说两人歇够了,一起到了河边,正愁无法渡河,突然听到前面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抬头一看,但见对岸尘头大起,北面蓦地来了四十余匹骏马,雷动纷纭,飚忽而至。蹄声渐近,碎草扑溅之中,疾逾脱弩之矢般飞驰的骏马倏然而顿,遥遥但见为首两骑,雕鞍之上坐有两人,一左一右驳马羁缰。

左首之人乃是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服青霜之袍,非锦非绣,足登虎头剑靴,身旁专有弟子捧剑侍侧。此人嘴上两撇髭须与颌下胡须,尤显的飘逸儒气,但儒雅之中,剑目修眉,透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慑人气魄,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仰伏。他的身后跟了十来个白衣弟子,俱是年纪轻壮之人,背束长剑,紧紧尾随。众人一旦伫马,此人挥手扬鞭止住身后诸人,喊停下马,说话儒雅适当,声音令人如沐春风,端的是气度超然。

另外一人年纪与前者相差无几,身高八尺二寸,臂阔三停,身材魁伟不凡,着玄黄长袍,外罩一袭玫瑰紫色斗蓬,端的是虎目生威,比前者少了几许文雅风流之态,多俱了几分飒爽英风。此人脸颊线条分明,给人一种刚毅果决的感觉,一种能压倒众生的震慑霸气,一看便知绝非常人,少说也是名声冠盖的一代宗师,身后也跟了十几名青衣束剑弟子,与那群白衣人阵势分明,也同时甩镫下了坐骑。

那为首两人扔下身后诸人,到了河边一边命人驾筏去接两人,同时遥空向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隔河拜伏于地,那后面的两群年轻剑客顿时也跟着轰然跪倒一片,但闻那一青一玄两个为首之人各自报名,那青衣儒气之人口称南宫纯,服玄衣着紫色斗蓬的自称虹见渊,恭敬地道:“晚辈南宫纯、虹见渊,不知封师叔今日玉趾驾临,未能远迎,仅率小部弟子前来,望师叔恕晚辈不敬之罪!”这二人话犹未毕,那后面的两群年轻弟子,同声口称太师叔,一起请安。

此时,驾筏的两名弟子已驶到对岸,但封子綦却瞪了他们一眼,撅着胡子大大哼了一声,不悦地谓对岸道:“哈,你们就是那两个整天打来打去的师侄啊,我当初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转眼就忘了。我老人家向来好脾气,这时也不得不生气了!”言毕,竟然死活不肯上筏。

对岸众人闻言一怔,南宫纯与虹见渊却心如明镜,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顿了一顿,无奈之下重新拜过,道:“晚辈南宫纯、虹见渊,率两宗弟子,恭迎封师叔、慕容师叔驾临鸣月两宗,弟子等已在凌碧峰的逸剑宗的观云小筑备下精舍,敬请两位师叔渡河上马,劳玉趾北上。”

身后的两宗三代弟子,闻言纷纷拜过两位太师叔。

慕容焉不好意思地连忙抱拳还礼,却被封子綦一把拦住。直到此刻,封子綦方点了点头,脸上少稍气收,捋着胡子与慕容焉登筏渡河,行到对岸,南宫纯与虹见渊立刻亲自牵来两匹骏马,众弟子又来见礼,但一看那慕容焉如此年轻,心里都别有一番滋味,而能体会到这种滋味的,莫过于两宗的宗主了。毕竟,向如此一个少年行礼,还要自称师侄,连三代弟子都觉得难为,更何况是这两宗的宗主。

慕容焉与封子綦二人来到马下,南宫纯温柔一笑,当即命门下的大弟子赵文若与二弟子张大勇过来爬下,当一回卧马石。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颇感意外,登时都将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张、赵二人面面相觑,神情大窘,但师命难违,不得以上前卧在两匹骏马之前。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同是一怔,这时张、赵二人却已卧到马下,那赵文若正好伏于慕容焉身前,狠狠望了他一眼,垂下了高傲的头。

封子綦与慕容焉不好歉让,上了坐骑,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方敢上了马匹,几十名两宗弟子打了几声胡哨,一干剑客纷纷上马,前面四骑开道领路,扬鞭启程北上,一时间尘头又起,呼啸而去。一路上但见山色愈秀,花开遍野,不消片晌,前面到了一处座山脚之下,这时正有不少两宗地三代弟子敬候此地。

众人纷纷羁缰下马,早有弟子上来牵过,转为步行上山,慕容焉仰头一看,但见高山连绵无止,峻极摽奇,活象是如来神掌,群峰戟天,凝华博翠,云雾半山,令人仰止,此间山路飘萦如带似梯,若隐若现,自中间辟开一路,如一长剑一决而二,到了半山腰,又化作一条巨蟒,绕山三匝,直通碧翠云际之间。其间自有隐隐王气,弥布六合。步者行身其间,顿觉尘世倏忽飞到了千里之外,遍体爽彻,胸怀万里,一股清气乘空而降,顿时将人心腑洗涤得一尘不染,遥不知天地岁月之所拘。

封子綦重游故地,心中难免别有一番滋味。两位宗主头前引路,迳入烟霞。一路上瀑布飞泻,丹翠交曜,藤葛悬萝挂于椿枝,曲涧潺湲,风清邃谷,山禽啭响,英英相杂,绵绵成韵,简直神仙之地,世上洞天。

片晌,众人遥望一峰拔空高耸,平顶峙于碧山秀林之间,峰上依山傍势坐起一连房舍,悬栋翠微,飞宇云际,红砖绿瓦,碧翠掩映,不用问必是凌碧峰无疑。当下众人循径而上,见山上择势极佳地建了许多房舍,其中名胜的地方有观雨峰,仰止峰,剑气峰,莫高峰,山溪听瀑,林泉小筑,观云小筑,朝宗洞,弈剑萍,六意塔,浴风岩,磐风岩,天赖阁……实在是琳琅满目,尽是好山好水,世外仙府。但这还不是全部,此山之北尚另有一宗,隐于鸣月山之阴,分水岭河之阳的醍心谷中,不用说必然是另有胜境了。

当下几人直趋观云小筑,堪堪行到一片场地,突然发现山上熙熙攘攘,正有几个弟子围着一棵大树。原来,那树上还吊了个人,正被五花大绑倒吊着绑挂在树枝上,晃晃悠悠,嘴里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那几个弟子正觉吵耳,尽拿那带鞘的长剑戳他,立时疼得此人哇哇大叫,口中骂道:“你们几个吊着我打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把老子放下一个对一个,我就不信会输给你们几个超级大松包、无敌软脚鸭!我看你武功不错的样子,先放老子下来我们再来打过。”

那几人闻言都深以为耻,其中一个嗤道:“小子,你还想骗我们,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还会再让给你溜走,这回老子要是再放了你,我……我就是龟孙子!”

正当此时,封子綦一行正好到此,南宫纯向封子綦告了声罪,摇步上来一看,这树上吊着一个老头,此人看起来精神攫烁,精气神完全不象个老头。当下他问了原由,其中一个弟子道:“回秉师父,此人乃是一直上山捣乱的那个人,这次他又装成个老头来纠缠我们师姐,刚才正要上山,被弟子逮了个正着,师父你看……”

南宫纯摆了摆手,淡淡地望了老头一眼,转问道:“你们几个问清他身份没有?”

“身份?”那树上的老者不禁不屑地嗤笑,道:“老夫行走江湖讲的就是身份,向来有个雅号叫‘刺猬皮’,想来你们也必然有所耳闻,若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只能说明你们孤陋寡闻,没有见过世面。逸剑宗要是个地方,就放老夫下来另约个别时间单挑,否则天下都会笑话逸剑宗以多欺少,以小欺老。”

几个弟子闻言大怒,南宫纯摆了摆手,声色不动。这时,一个弟子递过来一枚铁铸的令牌,道:“师父,这块令牌是在他的身上搜到的,不知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令符。”

南宫纯接过一看,但见此牌乃是一枚圆圆的铁券令牌,鎏金虎纹,上面用古字刻了个‘皝’字,不由一怔,微微一顿,将那令牌递与那名弟子。这时,封子綦闻声突然好奇地跑了过来,说也奇怪,吊着的老头一见到封子綦立刻不再吵闹,静了下来。封子綦围着他转了几圈,在他的脸上身上打量了好几趟,看得众人都奇怪不已。

南宫纯道:“师叔,你认识此人么?”

封子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刚才我听这人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那里听过,所以就好好看看他。”

南宫纯道:“这人别的本事不行,但易容术却是不俗。近日来到鸣月山赖着不走,还自报姓名叫郑慕雪。”

“郑慕雪?”封子綦看他念了几回,但终于还是想不起来。

树上的老头却心里暗自冷笑,忖道:“老子的外号和名字不知有多少,你要是能知道这个名字,我情愿叫你一声老子,看你也不配!”

南宫纯急忙揖请封子綦入精舍休息,当下又命人将这郑慕雪放下山去,警告他不许再入鸣月山。自己与虹见渊引封子綦与慕容焉二人进入观云小筑洗梳一番,同时命人准备酒宴,为两人接风洗尘。待到慕容焉与封子綦二人重新出来,两位宗主将他们请到迎客大厅,奉二人升座片刻,两宗上下数百名弟子一起入厅拜见,声势颇为浩大正式,弄得胖老头很不习惯。

这其间,两宗之中尚有近百名女弟子,都是年在妙龄的少女,也一起见过两位太师叔。其实,崧剑门的弟子本不该如此称呼,因为他们的宗主慕容擎云与过九阳并非是同门师兄弟,不过二人同时于此开宗立派,又是生死之交,所以看在这层关系上,崧剑门弟子也与逸剑宗同称封子綦为太师叔,也不为过。在这群女弟子中,却正有一个少女皎然独卓,琼姿玉质,不是别人,正是在日内在河边误会慕容焉的那个少女。她一进入大厅,初闻慕容焉竟然是什么太师叔,顿时大吃一惊,加上又听说那个郑慕雪这次又打扮成老头上山,才知道今日对慕容焉确是一场误会,当下羞愧难当,婉转娇羞,只躲在一干女弟子之后,低垂螓首行礼,惟恐被慕容焉看见。

其实,她本来就有倾国之容,仙子之姿,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藏得了,是以慕容焉一眼就看到了她。但看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当下迳自视而不见,放她一回。他虽然游历过段国,但今日这种名宗大派的仪式却很少见,这乃是他第一此接触到江湖,总有些莫名的感觉。尤其是被众多同龄甚至比自己大很多的人扣拜,总有些拘谨。但他的拘谨在那群弟子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种轻慢的错觉,是以在三代弟子中,十个有九个甚不服气,俱是冷眼旁观。尤其是今日被当卧马石踩的首座弟子赵文若,更是义愤填膺——一个人要想故意为难,就算你是孔圣人,一样会有人从鸡蛋里挑出骨头,这就是嫉妒让人产生的本事!

两宗弟子依次拜见已毕,相续退出,只留下二十来名两宗首座弟子,留下伺候。

稍时,几名女弟子就在厅内摆上了酒宴,南宫纯与虹见渊揖请两人入座,不料那封子綦突然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偷了自己《鬼神经》的那个郑慧娘,这时登时想起放才那人就与郑慧娘的声音一模一样,急忙问南宫纯那郑慕雪如今何在。南宫纯闻言不知他是何意,将放走此人之事都说出来,封子綦听过跌足大叹,急忙出厅去追,却被南宫纯与虹见渊拦住,劝他吃过再追不迟。

封子綦突然将眼睛一瞪,道:“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但现成的活宝却只有一个,现在不追,当日我老人家的如意算盘岂不都落空了……”一言及此,只和慕容焉打个招呼,纵身一溜烟飘下了鸣月山,一阵好追不说。但这下却弄得两位宗主及一干首座弟子纷纷大眼瞪小眼,既生气又无奈,扼腕泄气。他们当然不知道封子綦所谓的如意算盘究竟指的是什么。

慕容焉见状,一脸尴尬,急忙替师兄告了个罪。

南宫纯与虹见渊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冷笑。他们初时还担心是封子綦知道了请他前来的底细,才脱身开溜,但如今这慕容焉在此,料想封子綦定会折回。当下二人将慕容焉请到上座,厅下数十名弟子大眼瞪小眼地都围在下首,象是商量好的一般,向慕容焉一一敬酒。慕容焉本就因为师兄不辞而去,大感不礼,如今这群比自己还大的人敬酒若是不饮,怕是会令师兄面上无光,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一一喝了。

虹见渊只在旁边笑看,不消片刻,慕容焉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晕头转向,几乎当场跌成个四脚朝天。他心里当然知道是这群后辈在为难自己,但又不能奈何,多喝了几碗,他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这时蓦觉经脉一阵抽搐,浑身剧痛,酒性引发了身内的旧患,奇经八脉如同抽刺,有时象是在往外起泡,痛入骨髓。正因为如此,他的精神却突然为之一振,竟然清醒了许多。所有的人都在劝酒,只有南宫纯间或别望,眼中倏地闪过一道骇人怵烈的冷电,转回时又与众人劝酒,心里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事。

这时,众人还都以为慕容焉喝得差不多了,南宫纯望了赵文若一眼,然后自己饮酒。

赵文若突然出席上前,向慕容焉一抱拳,假惺惺地笑道:“慕容太师叔,你跟随封太师叔这么久,想必剑术高深莫测,精妙绝伦,不知能否即席指点晚辈几招,让我们这些作晚辈的也长长见识?”

赵文若一言甫毕,四下顿时想起了一片赞同之声,纷纷抱拳肯请醉眼朦胧的慕容焉出手一击,大厅外面也有不少女弟子纷纷探首窥看,包括慕容焉遇到的那个少女,纷纷为这位小太师叔捏了把汗,心里却也很想知道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他们虽然都行着面上的礼节,但骨子里却恨不得慕容焉当场被赵文若一剑刺死才好。这点慕容焉又何尝不清楚得很,此时他虽然眼光惺松,但身体的剧痛却令他头脑清醒得很,不禁忖道:“他们分明是不服气我辈份高,无德无能,但这种先灌酒后请教的方法未免有失正宗风范。”一念及此,少年心中一怒,当下红着脸转想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

南宫纯也笑着点了点头,道:“师叔,既然这些后辈们不知天高地厚,师叔不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也让我这个师侄一瞻师叔的风采,不知师叔以为如何?”

慕容焉心如明镜,口中却道:“南宫师侄既然想看,我这个为师叔的怎……怎么能不答应呢。好,我就和他们比划比划!”

慕容焉一口一个师侄,师叔,顿时惹得虹见渊及几个门下弟子一阵抿嘴窃笑。南宫纯自取其辱,也不由得怒火汹汹上冲,面上却依然温和,声音得体地转谓厅下侍卫弟子奉剑。话音刚落,立时有一少女弟子呈上来两口无鞘长剑,慕容焉下坐,摇晃着身子任取了一柄,赵文若瞪眼取了一柄,躬身先拜过师父南宫纯。

南宫纯微微站起身形,嘱咐赵文若道:“文若,今日你师叔既然要指点剑术,你的本事本不足与你太师叔一比,你就尽力施为好了,省得你太师叔意兴索然,不能尽意。”南宫纯话中有话,明眼人一听便知。

赵文若闻言阴阴一笑,洪声应命,扫了厅下诸人一眼,转向慕容焉行献剑礼。

慕容焉微笑点了点头,算是应过。这下顿时把赵文若气得一跳,断喝了一声“弟子有僭了”,话犹未毕,手中长剑青光一闪,长剑出鞘,其间不停一息,快递如电,疾风而至,直取慕容焉胸前膻中大穴,一出手便是狠招。

慕容焉一见,心中大怒。这赵文若看起来温柔俊雅,想不到出手却如此狠辣,分明是想一剑要了自己的命。刚才若非自己突然清醒,如何能躲得过如此的一剑。他心中冷哼一声,陡地侧过身去,竟然看也不看那赵文若,直到那气愤的赵文若长剑将至侧胸,慕容焉突然后发先至,长剑电射而出,众人都为之一惊,赵文若更是吓得浑身一震,想躲却如何也躲不开,只这简单的一招‘围魏救赵’在慕容焉的手中却突然拥有了无限的威力,众人但闻“嗖嗖”利刃地破风之声,一闪而至到了那赵文若的喉前倏然一顿,那剑尖处的滋溜划过一声轻轻的嗡震,一闪而逝,但长剑依然抵喉,而赵文若的长剑却离慕容焉尚有两寸不及——所有的人都神情猛震,霍地站起!一群女弟子更是轻轻嗟叹——这慕容焉出手不俗,相比之下,确实静若处子,矫若惊龙,风度比南宫纯犹高几分,这个平凡的少年,只此一招,爆发出了惊人的风采!

好个白首荆山!

赵文若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后退,那慕容焉却右手的手厥阴心包经上的间使、内关二穴却突然一阵剧痛,手中长剑几乎立刻坠地,神情不由得为之一缓,仅此一闪而逝的表情却早落如了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眼中,他们可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剑中拔尊的人物,初时还真被慕容焉的第一剑吓了一跳,但慕容焉的留滞又使他们看到了他的缺点,当然是内力上的缺点。

虹见渊鼓掌一回,连称绝妙。口头上为了让慕容焉尽兴,立刻又命自己的首座弟子慕青云上场,与赵文若一起领教慕容焉的高招,道:“青云,你太师叔剑术精湛绝俗,想必内力修为更为高深,你可以用本门的内功心法和你太师叔印证一下。”

慕青云闻言,岂有不懂之理。当下暗笑一声,提剑而上,与赵文若一同对付慕容焉一个。赵文若也从虹见渊口中大大获益,立刻转而重剑出击,与慕青云两柄长剑交成一面大网,严严实实地慕容焉罩在中间。须臾,慕容焉冷汗淋漓而下,并非是他不敌所至,而是对方重如山崩的力道,令自己体内剧痛,加上酒毒相戕,正是外有虎狼,内有疾痛,双重交并,一时力气将尽,剑式散乱,连连败退数步,手中长剑待要反击,突然与慕青云的长剑一交,“锵”地一声脱手飞出厅外,不待他多作躲闪,赵文若疾出一脚,不偏不倚正踹在他的肋下,慕容焉顿觉五脏翻腾,整个一个人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老远方“砰”地颓然坠地,扑地就是一口鲜血,立时昏了过去。

这下可吓坏了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急忙上前来看,发现他鼻息微微但却未断,方稍放下了心。南宫纯瞪了赵文若一眼,道:“文若,你怎么这么莽撞,我只要你试试他的武功,给点颜色,谁要你要他的命来?”

赵文若这时总算出了口恶气,不以为然地道:“师父,弟子实在看不惯他一个小子坐在师父你的头上,死了再好不过!”

“混账!”南宫纯突然斥责道:“他要是死了,你封太师叔还会为我们两宗出力么,区区一个病鬼,要他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没有脑子!还不快将他送到悬壶房救治!”

赵文若闻言随即恍然,急忙应命背起慕容焉,和几个弟子一起匆匆离去。一时厅内只剩下了两位宗主与十来名弟子,南宫纯挥手凭退左右,转向虹见渊一笑,道:“虹兄,你看那慕容焉的剑术如何?”

虹见渊自斟自饮了杯酒,一顿说道:“此人第一剑颇见风骨,也可能是无心而发,事发凑巧,但有一点,那就是此人内力极差,不似什么高明之士。”

“虹兄好眼力!”南宫纯为他又斟了一杯,道:“这次江湖众多门派一起下帖,多是为了三十年前的事,这件事的主要原因还是封师叔一手造成,他不承担却要我们这些后辈担当,于理不合!”

虹见渊点了点头,道:“你的这位师叔到时不一定能挡多少事,万一到时他不行,我们岂不都要跟着倒霉。我看,我们还是齐头并进,令作些准备才好,不如我们二人各自拿出两诀剑谱,参悟一时,也不一定会逊于封老头……”

南宫纯不待他说完,突然冷笑一声,转目注定他道:“虹见渊,连我们两位开山祖师都不能做到的事,你以为凭我们两个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能将四诀合一么?我知道你的想法。”

虹见渊眉锋急皱,倏地沉下了脸,道:“南宫纯,你以为我打你剑谱的主意?”

南宫纯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这个念头。”

虹见渊冷哼一声,道:“第一个有这个念头的怕是你自己,既然你不愿走这条路,到时面对天下百宗,你不要后悔——”一言及此,他剑眉倒挑,丢了酒杯拂袖而去……

※※※

悬壶房,乃是逸剑宗的疗伤圣地,在观雨峰临悬崖处所建,秀岭樊缊,映心幽漠,环境甚美,是炼药和休憩的好地方。这悬壶房内为一进院子,约不下七、八间精舍,在花中迳成一院,它的东面就是丹房,乃是炼药之地。

慕容焉足足睡了一天,悠然转醒,身体疼的不轻,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之上,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那个美极的少女,这刻她正在床边象看什么物件一样仔细地望着自己,这刻少女见他醒来,急忙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微垂螓首理了一下云鬓,不觉粲齿一笑,双波一转望着他,声音若梁间语燕,剪弱捎风,美极地道:“咦,你醒过来了,你可睡了一夜了呢,我师父和虹前辈刚来看过你就走了。”端的是乍启檀口,清香满座。她这一笑,果真是玉曜无似,清心玉映,令人惊叹魂消!

慕容焉几乎看痴,急忙转神,四下望了一眼,但见这精舍干净已极,药案沉香,很是精雅。这时望了外面的天色,大该是第二天的巳牌,不觉额手,道:“姑娘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少女闻言,不觉玉面一红,道:“你不要在叫我……姑娘,我可该叫你太师叔呢,要是让师父听见,说不定会骂我呢。我叫赵馥雪。”

“赵馥雪?”慕容焉暗自叹道:“好雅的名字!”

赵馥雪垂下螓首,默然片晌,终于开口低低地道:“太师叔,昨日……我还以为你是那个缠人的人呢,所以……这件事你不告诉我师父好么?”

慕容焉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本来就是误会,你放心好了……”一言及此,他突然转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缠人的人’就是那个郑慕雪么?”

赵馥雪莫名娇靥一红,但继而神色黯然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慕容焉闻言笑道:“既然难以启齿,不说也罢。”

赵馥雪娴美已极地急忙摇手,辩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半年前我和师兄几位同门到中原游历,有一天在开封城外遇到一群强匪正在围攻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和尚……”

当下,赵馥雪讲了一段昔日的往事。

原来,当日他们一行遇到两人危难,就出手救了他们,一问才知那老伯叫公孙无期,小和尚叫郑慧娘,他们和四个人正运一座大钟要献给开封的兴善寺,而关于这个大钟,更有段感人的故事。却说这老者名叫公孙无期,一问才知他竟然是几十年前辽东太守公孙渊的后人。当年,公孙渊造反幽燕,为祸数载,杀人无算。后来晋宣帝挥军辽东,克平燕国,公孙渊也惨淡收场。但他的后人,也就是公孙无期的父亲,一生为了弥补祖上的罪戕,精习针石之道,穷其一生救人无数,临终前仍郁郁寡欢,嘱公孙无期一生要万家得我公孙世家的惠泽蒙佑,才能化解祖上之耻。

自此,公孙无期开始了他父亲的生涯,历经十载不变,开始他还觉着目标太过遥远,但久而久之,愈是帮助人,他就愈是觉的轻松。但天不佑善人,十年后正当他沉于其间,老天却让我得了经枯之症。眼看父亲临终的嘱托绝无实现的可能,加之天下大乱,他救一人而世上杀百人,却救不了天下。痛心疾首之际,悟得佛道。所谓众生皆苦,亦各有缘际,公孙无期虽能救一人,却不能救其心,更救不了天下。

自此而始,他便沿着黄河自西凉徒步千里直至齐鲁,一天化缘一枚五铢钱。历经三十年风雨无阻,三十年后终于化得数万钱,后经热心人无偿将它们铸炼为一幢铜钟。钟成之日,公孙无期心喜若狂,心想只要将它寄于开封兴善寺,让万家能闻到这晨钟暮鼓,心中忘记天下的纷争与杀戮,那么父亲嘱咐的要万家得到公孙世家惠泽的大愿就完成了。公孙世家的三代世耻就可刷洗,而他父亲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谁知,就在他要去送钟的途中,突然经枯之疾再也不能竭抑,连连吐血,途中竟昏厥过去。赵馥雪见他实在可怜,就同师兄弟们将他带回了鸣月山救治,而那个叫郑慧娘的少年说是要报答救命之恩,竟然跟到了此地,还屡次上山捣蛋。

赵馥雪说到这里,突然转向慕容焉道:“晚辈粗通医理,发现太师叔与公孙伯伯的病竟然很相似……”

慕容焉被她一句一个太师叔叫得大窘,那赵馥雪也自觉不妥,红樱唇翕动一下似要说话,但终于没有说出口,不觉垂下美若春葱般的柔荑,赧然低头,半晌没有抬起螓首。

慕容焉叹道:“我的病我知道,很难治得好,只是……没想到公孙伯伯这么好的人,竟然也……”一言及此,他再说不下去,希嘘顿首。

赵馥雪正赧然不知所措,这时蓦地想起了药,这时听到药罐滋滋地响,急忙婷婷地移莲步将那药拔下,倒了一碗端了过来,亲自吹到不热,道:“太……师叔,这道汤名叫‘甲鱼游龙淮’,是龙淮药与甲鱼熬制,如今你身子孱弱,正好可拿他滋阴补虚,太师叔你多喝些吧!”说着,要待伺候喂他喝了。

慕容焉一时大窘,哪里受过如此温柔,急忙自己接过来,道:“不必劳驾!”哪知他刚接到,那汤不小心洒到手上,啪地掉在地上,这下他更不好意思,急忙要去收拾,却被赵馥雪拦住了。待她收拾已毕,还要再盛,慕容焉却连忙道:“赵姑娘你……你还是给这里的公孙伯伯送去,他也很需要呢。”

赵馥雪亦被他弄得脸上不自在,低低应了一声,给他盛了一碗放下,自己果然提着走了出去。慕容焉不知为何被弄得心里怦怦直跳,暗怪自己无礼,当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碗端好,这会儿小心地赶紧吃完,待那赵馥雪折回,碗里早一点不剩了。这倒是让她为之一怔,收拾碗筷,一言不发地出去,走到门口,妙目霎了一霎,皱眉抿着嘴想了想,回头道:“太师叔,你不要叫我赵姑娘什么的,你还是象我师父一样叫我馥雪好了……”一言及此,也不待慕容焉答不答应,自己飘然离去了……

却说到了晚间,封子綦突然转回,他听说了慕容焉的事,将赵文若几个苛责一顿,急忙来到观雨峰探看。虽说是探看,但却满口都是郑慧娘,一听就知没有找到。其实,就算他再追出一千里,也找不到郑慕雪,因为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如今就在几步之遥的悬壶房外守门呢,这次他的打扮是逸剑宗一个老实的十五师弟陆大实。原来,他下山到了一处地方饮水,突然发现一个家伙背个药篓回去,立刻上去将那人用迷药弄晕,哈了一口大气,不禁得意忘形地大笑。

这半年来他可是长出息了,那部鬼神经他一看就上了瘾,此书不同武功秘笈艰深难练,见效很快,无非是易容、变声、腹语、口技等,如今他已得到了六成功力,心中加油地喊了几遍“馥雪姐,我来了!”,将自己易容成此人的模样,然后将那人易容成自己原来的模样。待一切做好,他把那个弟子搬到一条小溪边,用石头埋得他只露一个头趴在溪水上,方把他弄醒。那人睁开眼一看,突然见到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望着自己,顿时吓得尿了一裤,半晌方怯惧地道:“你……你是什么人,怎么和我一样……”

郑慕雪看他那副松包样,几乎当场大笑起来。他强抑着突然从怀中取出个盒子,里面竟然有一只模样丑陋的蟾蜍,吓唬地在那弟子眼前晃了晃道:“我是谁你千万不要多问,因为我万一说出你的名字,你就会立刻死去……”

那弟子被他一吓,这几险些拉在裆中,再不敢多问。

郑慕雪嘿嘿一笑,说道:“但我问你的问题,你都要回答!”

这弟子早被他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当下战战兢兢地都说了。当下郑慕雪问了他的姓名,几个熟人的姓名和样子,在哪里作事,待他交代完后,郑慕雪给喂了一粒丹药,说此药能翕聚神气,服用者必须闭口十日,否则聚成一团的神气开口就散,顿时成为白痴。那弟子哪里听说过这种奇怪的毒药,早吓得脸色惨变,立时闭紧了嘴巴。

郑慕雪满意地道:“但我听说人可以十天不吃,但却不能十天不喝,到时药效虽然没了,你怕是也已经你两腿一伸,往地上一躺,渴死了。”

这位十五师弟正是陆大实,机伶一颤,脸色泛灰,一双眼睛恳求地望着郑慧娘,却始终不敢开口,眉头立时皱成了个疙瘩,连连摇头哀求。

郑慕雪大笑着取了个树藤管子,一头放在溪水里,一头吸了口水,若有其事地猛然插到十五师弟的口里,象是干完了一件大事,额手擦了把汗,道:“小子,我可是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千万不能让管子里的水落下去,否则后果严重得很,你渴了就猛吸一阵,十天后一定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我先走了!”

言毕,果然提着药篓上了山,回到了观雨峰。

郑慕雪此人前文已提过少许,此人本名郑慧娘,外号刺猥皮,先当和尚,后当道士,与慕容元真结拜后偷了封子綦的《鬼神经》,一路上奉为至宝,经过他半年的研究,果然有不少长进,不知骗了多少江湖大侠。如今他既然找到了赵馥雪,自然千方百计地接近,其实他也是色大胆小怕狗咬的主,哪里会有什么恶意,只是自从见到赵馥雪以后,将其奉为一生所求,只想偷偷瞄她几眼就好,却不料他一生仅有的这点要求也要费尽心思。

当下刺猥皮回到悬壶房,还真没有人认出来他。他在那里站了半天,突然发现封子綦气冲冲地回来,心中暗笑,急忙低头,自此便在观雨峰留下,但可惜的是,他的运气实在很差,结果不到几日,又闹出了大笑话来。

这些事当然令‘刺猬皮’意想不到。

就在第二天他刚站那儿不久,还没见到赵馥雪,封子綦又突然从悬壶房出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连道奇怪。原来,今日他第一眼看到赵馥雪,令他想起了何韵儿,他们长得极其相似,初一见封子綦还问她怎么没有跟着慕容元真一起来到这里。结果,那赵馥雪自然满脸疑惑,待那慕容焉为他引见,赵馥雪向他裣衽一礼,口称“封太师叔”,封子綦仍不能相信地瞪着她看了好几回,又将何韵儿帮自己的事仔细说与两人听过,那赵馥雪只是摇头,结果封子綦连道奇哉!弄得赵馥雪既是羞赧,又是大惑不解。他这一提,倒令慕容焉多日心头的疑虑一下解开,原来,他初次见到赵馥雪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她长得跟陈逝川的师妹西门水如有八、九分像,这是世间多么奇妙的事!慕容焉在很久以前已经通过那卷被抢走的陈逝川的手稿,见到过跟她一样的画像!世间缘分,真实奇妙!

封子綦从悬壶房中出来,扔给郑慧娘个草药篓子叫他带路去山上采星云草,郑慕雪一怔,他自小只会斗鸡、走狗、打弹、击丸,哪里认识什么草药,更别说什么是星云草了。但封子綦吩咐的话他哪敢不做,真是大笸箩扣王八——跑不了了。当天,他忽东忽西在山里一阵乱走,直到后半夜才真的瞎猫碰见死耗子,给采到几棵。

二人回来之后,还没睡觉,突然有一个俊秀和一个粗壮的少年拦住了他,郑慧娘凭那十五师弟嘴里掏出的话立刻认出他们是三、四师兄,那粗壮的是三师兄罗海,另外一个是四师兄卓识,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被他们认出来呢。连忙学足足了十五师弟陆大实的声音,怯怯地问他们干什么。

卓识和罗海见状很是满意,卓识拉他到一没人的地方,道:“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刺猬皮’猛地吓了一跳,哪里知道对方交待了什么事。当下支支吾吾半晌没放出个屁来,心道你把老子逼急了,顶多来个野猪撞大象——与你同归于尽算了。

卓识哪里知道这些,看他那副熊样子不禁大大地来气,道:“小子,你是不是不拿我的话当回事,这可是大师兄交待下来的!”

和尚道士郑慕雪心中将这小白脸殴打了一百几十回,但最终口中还是溜须拍马地道:“四师兄哪能呢,我要是没上心,就让车压马踩,狗咬驴踢!”

罗海道:“你别净说好听的,那慕容焉最近怎么样了,能不能参加月里的‘铁板大会’?”

和尚道士一听,心道你们原来问的是那个病佬,当下心中一宽,道:“慕容焉啊?他最近好得很,别说什么‘铁板大会’,就是‘钢板大会’也没问题!”

“我就知道!”卓识闻言,狠狠地道:“那小子就是死赖着悬壶房,装病接近师妹,妈的,还说比我们高两辈呢,还不是个好色之徒,连比自己低两辈的馥雪妹妹也不放过,老子看他就来气,到时候看我不收拾你!”

和尚道士郑慕雪一听,当下也不由得心中一气,又添油加醋地说他如何下流,直听的两位师兄扎堆跌足叫骂,过了半晌才哼哼着消停下来,却又突然拉住郑慕雪去和几个师弟赌钱去。

和尚道士闻言顿时大乐,心道老子被你们整了半夜,怎么也要赢死这两个王八蛋才算出气。当下二话不说,跟着卓、罗二人到了一处弟子的精舍,里面正有四个人赌得热闹,原来是投壶、樗蒲之类,和尚道士心中暗笑,他自幼最擅长的就是这种赌博,结果他大展身手,一口气玩到第二天午时,赢了不下十两银子。结果算账的时候,卓识几个人突然拿出一张字据,让他修改。和尚道士一看,顿时气得嘴都歪了。原来,这款字据上明明写着自己装扮的这位主——陆大实,上个月欠人二十两银子,扣除今天他没日没夜地赢的十两,结果还要欠众人十两。

郑慕雪顿时大气,加上累得两眼发直,整个脸都绿了。

卓识看他那死样子,道:“十五师弟,你是不是想赖账啊,你可不要吊颈鬼脱裤子——既不要脸也不要命啊,这么多师兄弟可都看着呢,可不能种了黄豆不出苗——净装孬种啊!”

几位师兄弟闻言纷纷附和,嚷着要他还钱。

郑慕雪真是雪上加霜,暗中咬了一回牙,后悔在将陆大实埋起来之前没有先海扁他一顿,当下急忙说道:“我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掉到地上虽不能砸死人,但至少也有个响,打个坑!”结果众怒难犯,他只好将身上仅余的二两五钱银子先垫了上,几人师兄弟才愤愤不平地作罢,还都说他没有赌品,直把郑慕雪气得直发狠,心道这都是自己顶风放屁——自作自受。临走时偷偷拿了罗海他们一壶好酒,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却说他刚出精舍,又累又气,生把那壶酒当凉水喝,到了悬壶房外,整一壶酒给他喝光,结果弄得酩酊大醉,正赶上南宫纯前来探看封子綦,那郑慧娘吓得顿时酒醒了一半,仰面跌个四脚朝天,急切之间,竟不能立即爬起,看得众弟子无不大笑,南宫纯一气之下,命人将他按照逸剑宗的门规当众拉开裤子重打三十棍,架到了思过崖面壁思过一百天不得下山。

郑慧娘这回算是倒了大霉了,没想到自己易容之术如此高明,却被弄成如此悲惨的结局,被这群混蛋倒钩藤子揍娃娃——连拖带打,弄得他半死不活的,结果他一面暗暗骂那南宫纯砒霜拌大葱——又毒又辣,一面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当年他还在寺中当和尚时,有一天一个光头的小孩子掏了大雀的鸟窝,抢走了鸟蛋。谁知当他从那棵树下过时,那老雀可能忖他也是个光头,错认成了那个光头的小孩,结果一阵猛啄,弄得他一头的疙瘩。自此之后,他的运气就每况愈下,近日这件事让他突然害怕起来。当下他费尽了力气匆匆逃出了鸣月山,再不敢到山上来。

两天后,逸剑宗的弟子发现了十五师弟陆大实,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他嘴里含个树藤死活不肯放嘴,直到赵文若一下拔下,那陆大实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翘定了,结果吓了个半死。后来见自己没事,立刻明白了八九分,心中顿时气得乱冒烟,一口气将所有的事一一说了,众人为他除去化装,才认出他果然是陆大实无疑。这下可气坏了南宫纯,忙命人上了思过崖去寻找,结果弟子回来,只说崖上的两个弟子被打晕了,郑慧娘不知所踪,只在壁上用草色写了一句话。

南宫纯大怒之余,连问那壁上写些什么,但几个弟子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这位宗主顿时一怒,再次追问,赵文若方道:“那上面写着‘祝南宫老贼武功早日登峰造极,身登嵊顶’……”一言及此,再不敢说下去。

南宫纯顿时拍案大怒,目光森冷夺人。这也难怪,身登嵊顶在佛家乃是圆寂之意,这话分明是在祝自己早死,换了谁也会暴跳如雷的……

※※※

却说慕容焉的身体日渐好转,比受伤那会强了许多。这几日他去拜访了公孙无期老先生,这是一个沧桑的来人,身材干瘦,双眼无神,比自己更痛苦,毕竟他已经年纪不小了,加上他不会武功,有时跟本不能说话。慕容焉有空就来陪他说会儿话,但多数时候是他自己说,给这个和蔼善良的老人讲些故事,来分散他的痛苦,有时赵馥雪也与慕容焉同来,公孙老人见了,心中暗暗感激。

却说忽一日,慕容焉的小病已好,大病未除,但已能完全跑跳,这时,赵馥雪突然从外面走来,头挽缓鬓倾髻,身穿着件漂亮的杂裾垂髾碧服,妙体玲珑,清丽绝俗,不染一尘。数日来她与慕容焉经常不久,但却很信任这个少年,在鸣也山两宗之中,她到了哪里都会引起所有男子那种目光,但慕容焉却没有,这是因为他的心里有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更深刻——她就是薛涵烟。但也因为他形貌不俊,所以赵馥雪简直拿他当知己来看。这也难怪,慕容焉本来就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有这种气质。

赵馥雪一来屋中,顿时春色昂然,嫣然一笑,道:“太师叔,过几天可有好玩的呢,我们一起下山吧!”

慕容焉对她重重“太师叔”的称呼仍有些不太习惯,但如今却比刚开始强多了,如今她是带着逗他的心情这样叫得。

慕容焉顿时被这个纯美的天使感染了,莫名地提起了兴致,有些戏谑地问道:“太师侄,不知有什么事要你这么高兴,你倒说来给我老人家听听。”

这种口气顿时惹得赵馥雪先是一愕,继而莞尔,美眸一转,皱起鼻子道:“好啊太师叔。明天可是我们两宗的‘铁板大会’呢,每年清明节左右,这里都会很热闹,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们也会赶来观看。我们两宗的弟子就有打球,秋千,施钩之戏,到时还有投壶、樗蒲、弄珠、握槊、跑旱船,舞羯鼓,霸王鞭等杂戏,可热闹了!”

慕容焉自幼住于深川,哪里见过她说的这些,顿时兴致大增,忙问那铁板又是什么。

赵馥雪得意地粲齿一笑,道:“这些都是当年我们的两宗的开山祖师定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杂戏虽然不少,但最重要的还是秋千呢!”

“秋千?”慕容焉闻言大是纳闷。

赵馥雪见他不懂,显出一副纯美已极的自负,竟然是超越俗世的美,看得少年一呆,听她讲道:“是啊。这秋千可都是铁的,所以才叫‘铁板大会’。秋千有两种,一种是关中的‘龙门秋’,另一种叫‘轮秋’,形状很象跷跷板,两头坐人,中间有轴可以转动。每年的同一天早上,宗里放过鞭炮。吃了‘定气汤’,‘醒剑酒’,两宗便集合到凌碧峰和醍心谷中间的空地,来抢秋千,附近的部人与两宗的老辈小辈一旁观看助威,女的是龙门秋,男是轮秋,两宗弟子都憋劲把轮秋扒转,象陀螺一样飞旋,秋千上的人也跟着旋转,头晕、腿软,双手抓轮可不能放,否则准被甩出去,轮秋停后,玩者哇哇大吐,常人玩的是‘吐在轮秋下,比谁富贵家’,但我们为的比内力,吐得不但难看,要丢人的!”说着纤纤玉指作势在她那美绝人寰的娇靥上划了一下,优美已极,不啻初妍芙蓉,鲜嫣可爱。

慕容焉顿时被美少女的话吸引住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事呢。

赵馥雪看他听得入迷,星眸一转,美极地扬声问道:“怎么,太师叔您老人家不是历经沧桑么,什么没见过,怎么听得好象很入神呢。”

慕容焉脸上大窘,正不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封子綦突然从东面的丹房风风火火地走来,哈哈大笑,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两人见了,分别见过了礼,那封子綦急忙摆手,伏在慕容焉耳边低低地道:“师弟,你可是人家的太师叔呢,你们差了两辈呢!”

慕容焉顿时被他的话弄得脸上一热,封子綦却不待他发难,急忙拉赵馥雪一起坐下,将那个锦盒放下,得意洋洋地捋着胡子道:“我就说我能炼得成九华丹,小子你打开看看,这就是你的药了。”

慕容焉闻言一凛,心里怦怦直跳,急忙打开一看,但见那盒中果然放着一枚晶莹的元丹,色如桔红,淡淡流光溢晶,涣然如冰之将融,令人一见心生爱惜。

封子綦见两人看傻了眼,心中得意已极,将锦盒放在桌上就溜了出去,待慕容焉追出房门,却已不见了踪迹,只听到他的声音道:“记好了师弟,你要午时吃了才好……”

慕容焉与赵馥雪二人相顾茫然,不知这位师兄又到哪里去玩……

却说赵馥雪走后,慕容焉望着那颗九华丹怔了片晌,看看天色将午,急忙拿起它到了隔壁房间,见公孙无期正躺着假瞑,这时听到声音,睁眼一看却是慕容焉,要撑着起身。数日来慕容焉就象照顾亲人一样,推衣解食地照顾他,这几日老人心中正有件事放心不下,不料这时少年就过来了。

慕容焉急忙扶住了老人,为其在背后垫了软垫,将那枚九华丹取出来,道:“公孙伯伯,这是我师兄为我们炼的九华丹,我吃了觉得有效,所以才拿来一颗给你,你也吃了吧!”

公孙无期闻言猛然一愕,瞠目结舌讶异半晌,忽复一喜,仰天叹了口气,道:“天意,真是天意啊……”

慕容焉自是听不懂他话中意思,不觉一怔。

公孙无期慈祥地看了年轻人一眼,就象看自己的子侄一般,和蔼无似地道:“孩子,你果真吃过了么?”

慕容焉见他怀疑,不禁原地跳了两下,道:“公孙伯伯,你自己看么,我如今这么健壮,要是没有灵丹能成么?您就放心吃下好了。”

公孙无期眼力何等厉害,哪里会不知道他在说谎。但老人却点了点头,再不发一言,接过九华丹一口吞了下去。慕容焉在旁边等着看他好转。那公孙无期九华丹入口,立刻滚入于喉中,化为精液而下,少刻腹内倾江倒峡的响动起来。又稍时,浑身经脉充涨,真气乱窜,开经辟脉,不消片晌,公孙无期突然动也不动地躺下,象是睡着了一般,那干枯的脸上挂着舒适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轻松过。疾病,就象蔓草一样缠了他十余年,只有在今日,他才能在梦中完全不必担心身上的病罹。

他睡得好静,少年轻轻一探他的鼻息,似有似无,将断未断,微不可言,令人大感讶异。这种接近于胎息的呼吸乃是真息,是最上一乘先天真气出现时才能做到,一个人若非有经年苦心孤诣的炼心,又能完全归于大定真境,是绝难造此的。这是件好事,但如今公孙无期急须要人照顾,慕容焉不能离开稍瞬,自己身上的病痛却在深深地咬噬着他的心,但年轻人的心却很快乐,做了自己最高兴的事,那就是救了公孙伯伯。

公孙无期一直似醒非醒,如醉非醉地睡了三天,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的到。后来赵馥雪来了,慕容焉实在累得厉害,就回去休息。直到第四天,那公孙无期悠悠转醒,精神大佳,赵馥雪为他诊脉,骇然发现他身上的病罹竟然去了大半,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不由得芳心莫名一热,一面嘱咐公孙无期休息,转身出去去看慕容焉了。

赵馥雪进来看他疲惫不堪地睡着,芳心不由得暗暗怜惜。当下也不惊动他,自去为他煮些清淡的“北鹿汤”给他喝,当她转回时,慕容焉已然起身,见到她温柔地端了杯汤过来,笑道:“我今天又不该吃药,你又拿了什么来?”

赵馥雪踏着莲步姗姗移近,玉脸上若镀了一层浅晕,娴美至极,目蕴忧虑地注目凝视着他。这刻见他已无大碍,玉面一喜,急道:“你醒了!快把这些汤喝了,你就好得更快了。”

慕容焉一时被她的美态所触,闻言恍然转目,道:“这是什么汤,能如此厉害,那我可要多吃几碗了。”当下果然接过那汤,有滋有味地品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赵馥雪看他吃的如此津津有味,芳心暗喜,道:“太师叔,你是不是把九华丹给了公孙伯伯?”

慕容焉闻言一怔,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赵馥雪抿嘴浅笑,婉约的接道:“啊,你承认了。但万一要是封太师叔问起来,不知……”

慕容焉闻言,连忙恳求地道:“这件事还须要你替我隐瞒隐瞒,要不然我师兄怕是会从公孙伯伯肚子里再拿出来。”

赵馥雪皱了皱眉头,抿着嘴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她一面为年轻人的伤担心,一面有些不知所措,慕容焉的病越来越厉害了,怕是时日不多了。

翌日,乃是逸剑宗与崧剑门两宗‘铁板大会’的开始。这天一大早,慕容焉正要去看公孙无期,门外突然走来一人,却正是公孙无期。慕容焉不禁一愣,急忙请他进屋落坐,一面为他斟了杯茶,问他身体如何。

公孙无期看了他一眼,一副长者模样,和蔼地道:“孩子,你且不要替我担心,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

“怎么,公孙伯伯你要走了么?”慕容焉讶异地道,脸上现出依依不舍之容。

公孙无期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但终归都是要走的。纵位至王公将相,富贵百年,也不过是展眼间事,世间之事皆如电光泡影,匆匆百载如白驹过隙,你我今日能与红尘相遇,也是缘分所至啊!”

慕容焉闻言不觉惨然,问道:“不知伯伯你日后有何打算?”

公孙无期言下一叹,道:“我祖上无有余荫,想我穷其一生也难偿还我祖上的罪孽,如今我既完成了我父亲当年的宿愿,心下再无牵挂,只愿自此削发披缁,拜证空王,晨钟暮鼓,礼拜如来。居尘出尘,不落于万缘之化,鄙怀足矣。只望来生有缘遇到真师,渡我归真。”

慕容焉心中黯然,深为公孙无期的求真之心所感,无言深施一礼。

公孙无期笑了笑,这时自怀中取出一卷破书,那黄褪水浸的形迹很是彰目,不知是什么东西。

公孙无期道:“今日你我之缘乃是早定,这卷书乃是我身游潼关时一位姓顾的先生所赠,说将来有个赠给我灵药的人,就让我将其交给那人。近些天小哥对老朽照顾备至,我正犹豫要不要将此书赠给你,但想到那位顾先生所托,不好失信于人。谁知你真的赠了我一颗九华丹,所以我就毫不迟疑地吃了,而这卷书也终于有主了。”

慕容焉忍不住心中讶异,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事,不禁诧声奇道:“公孙伯伯,我无功不受禄,况且……况且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位顾前辈如何知道我们今日之事?”

公孙无期眼中突然露出了仰慕的神色,神往地道:“事上之事最难预测,更何况此等神机。当日我路经潼关,行至途中,突然听到有人唤我名字,回头一看,却是位清古飘然的中年人。当时我也奇怪,我从未见过此人,正要发问。那人却说自己姓顾,托我将这卷古书带上,嘱我交给赠我药之人,言毕飘然而去,不知所踪。当时我也不信,但今日我却又不能不信了!”言迄,将那卷古书递过。

慕容焉心中一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顾云趾。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不敢多说,这书也不知该不该接,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接了过来,注目一看,上面却写着‘洗髓心渊’四个工书隶字,不知是什么书。

公孙无期道:“小友,你救了我的命,但天佑善人。从此书中你或许能找到解除罹病的方法。”

慕容焉又是一奇,道:“公孙伯伯,你既然知道这书能救自己,为什么不自己学呢?”

公孙无期摇了摇头,微叹道:“我虽知此书能救性命,但却也是由武入道的不二法门,但我怕自己练就了上乘的武功,会踏上先祖的覆辙。所以宁可病死,也未再看一眼。我既已皈依此心,天下还有何事可入吾心,又何必要改天换命,何不顺其自然呢?”他一顿复道:“但小友用你的丹药救了老朽的一条残命,岂非命也。”

慕容焉闻言,不禁深服公孙无期的善正之心。若是换了旁人,得到异人之书必定珍如拱壁尚且不及,而他却视同寻常,殊为难能可贵。当下年轻人将那书纳入怀中,恭敬地道:“前辈真乃真修士也。晚辈何幸,今日能遇到前辈指点玄机,请受我一拜。”言毕,深深长揖为礼。

公孙无期连忙扶起,诚惶诚恐地道:“小友千万不要如此,老朽如何敢当。今日既然事都已了,我也该告辞了,但有句话一定要提醒小友……”一言及此,他出门看了一眼,转回对慕容焉低低地道:“小友,你可知道逸剑宗与崧剑门为何请你师兄来此么?”

慕容焉闻言心头一震,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当初来时只觉两宗有事发生,但来到此地却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几乎忘记。

公孙无期道:“我在中原时就听说各大门派要找两宗的麻烦,若是我听得不错的话,你们两宗将会有灭顶之灾。南宫纯把你师兄请来,却又不公开说明,分明是拖延时日,到那各宗来时,想脱身却来不及了,你们可要小心此人啊!”

慕容焉深以为是,心情沉重地抱拳谢过。

公孙无期言下一叹,捋须喟然道:“好了,话说到此老朽也该上路了。有道是浮沉世界,荏苒光阴,此别之后我们可能再无相见之期,岁月匆匆,沧海茫茫,我们各自奔走江湖,就此别过吧!”言毕,神情不胜感慨,振衣出去。慕容焉一边暗为师兄担心,一面感怀世间悲欢离合,变化无常,一直送到观雨峰下,方才挥袖泪别,心中戚戚之情如云天之扰,久未能复。望峰伫立久之,正自发怔,见一个清丽绝俗的白衣少女突然上来,远远看见他就打招呼。慕容焉抬头一看,却正是赵馥雪。

赵馥雪看他黯然的模样,大是好奇,绕着他看了一圈,嫣然一笑道:“咦,你好象哭鼻子了,在鸣月山还有谁敢欺负我们的太师叔呢。”

慕容焉一时被她的纯诚逗的破涕为笑,正要说出公孙无期之事,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都要哭了,她一个少女听了怕是更厉害,到时恐怕就算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也哄不了她。一念及此,只推说自己迎风流泪,却并未以到公孙无期半个字。

赵馥雪听了却拍手娇笑,道:“太师叔,原来风吹吹也会哭啊,我去把这件事告诉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看他们相信不相信!”言毕果然作势要下山。

慕容焉不觉大窘,赵馥雪这话分明是要告诉大家自己偷偷哭鼻子的事,心下一急,拦在她前面道:“赵姑娘,你……你不要到处说好不好。”

赵馥雪笑得如同花枝颤抖,小嘴儿一撇,说道:“怎么,求人有这样的求法吗,我看你是仗着自己是男人想拦住我打架,我可不怕你呢!”

慕容焉哭笑不得,急道:“那你想我我怎么求你,我怎么说也是你太师叔啊!”

赵馥雪闻言将嘴一撅,拨动青丝顾作生气地道:“你又摆长辈的架子,封太师叔现在在山下,可没功夫给你作主……”一言及此,她故意装出很凶的样子,但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可爱美绝。须知她本来就有倾国之色,再怎么装出丑恶之状,也一点不象。但闻她道:“你要想我守口如瓶也行,不过我有条件哦。”

“什么,你还有条件?”

赵馥雪颜色一正,反问道:“怎么,你想遮丑还不愿听我的条件,是不是想灭口呀?”

慕容焉实在没折,他本来并不太介意此事,但如今经这赵馥雪一说,连他自己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却不知自己的心随着她转,不由自主而已。当下遂道:“有什么条件,你且说说。”

赵馥雪胜利地星眸一转,妙目散彩道:“那你听好了,第一就是不准再叫我赵姑娘或是太师侄,我要你叫我姐姐……”

“什么?”慕容焉有些抗议地道:“但我明明就是你太师叔,怎么能……”

赵馥雪打断他的话,道:“这才是第一个条件,你就有意见了。你又不一定比我大,老是叫我太师侄,外人会以为我很小,所以你叫我姐姐,那就扯平了。”

慕容焉有些为难地道:“话是不错了,我也觉得自己这个太师叔很离谱,但我要是叫你姐姐,你师父怕是第一个不愿意,否则你就成了他的师奶奶了……”

赵馥雪闻言先是一怔,但立刻又要大笑,又怕失礼,强抑着愣是没笑出来,道:“我又没让你在人多的地方叫,在师父面前我还叫你太师叔,但他不在时,我叫了你几声太师叔,你就要叫几声姐姐……”一言及此,她倏然住口,连她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蛮不讲理,很凶恶的样子。

慕容焉只好点头应了,又心惊胆战地问她还有什么条件。

赵馥雪美容一敛,故作嗔怒地厥着嘴,道:“怎么,还还没提,你就没胆听了,这第二个么,就是现在陪我下山去分水岭河边看热闹,登舟观看。”

这倒不是什么难题,慕容焉当即答应,道:“我也正有事要找我师兄商量,赵……”他正要说“姑娘”二字,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赵馥雪的事,急忙住口,嗫嚅了半晌,望见赵馥雪正拿一双妙目审视地瞪着自己等候下文,急忙改口匆匆地叫了“姐姐”,长喘了口气,方缓道:“那我们就下山吧!”

这句“姐姐”虽然说得快得连赵馥雪也没能完全听仔细,但也让她很高兴。当下两人相携下山,一直到了鸣月山北麓,果然见前面一条宽河,宽约十丈,将鸣月山与醍心谷一分为二,幽幽碧河上架了座浮桥,很宽敞漂亮,在那浮桥的正中间,有片很大的场地,四四方方,向不深的河中扩展数丈,上面有两座铁秋千,这时上面正聚了不少人,很是热闹。这还不算,就在河的两岸也有不少人前来观光,他们多是附近的百姓,有的是从分水岭河道东上至此的,有的是从东、南两面安步到此的,附近镇上那些小贩们也一齐到了此地,在河的两岸欢聚观看。这时但闻锣鼓声响遏溪云,但见两岸都有杂戏的吸引了观众,他们有投壶、樗蒲、弄珠、握槊、跑旱船,舞羯鼓,霸王鞭等,多数是两宗的弟子所扮。今日乃是‘铁板大会’的第一天,所以只有些杂戏,而压轴戏要两天之后才真正开始。

这时,那分水岭河中停了不少的竹筏和小船,有的干脆就在船上观看,这倒是一点也不拥挤。而那河中宽阔的木台上,南宫纯与虹见渊两位宗主正和多名子弟陪着封子綦四下观看,封子綦一边吃着吵鹿尾,高兴至极,眉飞色舞地四下乱瞅——他这个喜欢热闹的人,最爱的就是今天这种场面。

赵馥雪和慕容焉二人来到河边,迳上了一个竹筏,那赵馥雪亲自执浆,纤纤玉手一撑,那竹筏轻轻离岸到了河中,但见凌碧峰花树幽奇,溪水流泉,怪石嵯峨,南峰北谷雄峙,山与谷中多有直插云天的长白美人松耸身迎迓。粉红色的干枝缀以墨绿色的针叶令人望之洗心,头顶之上是千顷云高旷,不似尘世。慕容焉几曾见过如此景致,立时看呆了。

赵馥雪见了不禁暗笑,为他指点两岸,道:“这里就身分水岭了。从此向西溯河而上可到鸦儿镇,这条河的南岸就是我们凌碧峰,对岸那郁郁无踪之处就是崧剑门的醍心谷,谷内气息醇如美酒,令人行步其间,如饮甘霖,醍醐灌心,如痴如醉,所以才取名叫醍心谷……”

慕容焉不觉听得痴了,沉浸其间,半晌无语。

赵馥雪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多数的目光,但见盈盈碧水之中,此女飘然不似尘世中人,恍然仙子谪世,令人忘我。这是一种令人惧怕的美,凡人所见都不觉自惭形秽,但心中却生出了莫名的渴慕,渴望分享哪怕是一缕她的目光,这就是她,一个有些惊世骇俗的少女。但她似乎完全不知自己有杀人的美貌,将竹筏渐渐撑近,两宗有不少弟子见到她出现,象是恭待已久,顿时有不少人上了小船,也向河心来划,看似无意,却是有心。那赵文若与卓识几人也不由得登舟入河,但心里对那慕容焉既羡慕又嫉妒。

慕容焉这时向两岸流顾,却哪里知道这许多。鼻端只觉芳馨透鼻,去看赵馥雪时,见她粉汗盈盈,芳馨透鼻,略有些娇喘,心中不由一触,急忙掉首他望,让自己心中去想薛涵烟,一面道:“姐……姐,我们登岸去看吧,我正有事要与师兄商议……”

赵馥雪也有些累,当下应允靠岸。这下却令那些入河的两宗弟子手忙脚乱,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意思跟得明显,只好在河中佯装观光地看了一会儿,才又上岸。仅此功夫,赵馥雪自己去看热闹,慕容焉去寻封子綦了。却说赵馥雪刚看一会,突然发现身边竟然一直跟着个人,带了顶草帽,仔细一看,顿时芳心一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和尚道士郑慕雪。这下顿时把赵馥雪吓了一跳,急忙去寻慕容焉的身影,却找不到,但她又不敢大喊,生怕自己的师门会将这人打个半死,当下急忙匆匆离开,向凌碧峰方向一折走了。

却说慕容焉本来要告诉封子綦关于南宫纯之事,但发现那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一直形影不离地“伺候”着他,一时不好直说,这刻功夫南宫纯已命为慕容焉看座,慕容焉无奈只好耽搁在此,纵目四览寻那赵馥雪时,却已不见了她的踪迹。一直看到霞映桥红,烟笼柳暗,银瞻欲上之时,南面一座峰头突然现出一一个人影,遥遥望去,但见此人绛衣在身,轻袖飘扬,面目看得不甚清楚,直觉上可能是个女子。此人背束一柄狭刀,初一出现,因为暮色关系,没有几个人发现,但封子綦、南宫纯与虹见渊几人却看得清楚。

南宫纯立刻倏然起身,同时轻拍长剑三下,南岸的逸剑宗弟子都闻声一惊,知是暗号,顺着南宫纯的眼光方向地望去,立刻发现了远处矮峰上的女人,立时纷纷“锵”地拔出了长剑,这时戏会刚结束,四下已走了不少百姓,如今有些正要离开,突然见到这种场面,还以为两宗又要开打,顿时一片混乱,四散奔逃,而两宗的弟子们却都聚到了河的两岸,望着峰上那人,不知对方来意。

赵文若横剑望着那人,遥遥喝道:“阁下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逸剑宗圣地,快给我下来……”

那女人连眼皮翻他一眼也没有,目注封子綦与两位宗主和慕容焉,那赵文若话还未说完,她就立刻开口,似是完全没有这个人在打扰她说话一般,遥遥地传声道:“听说最近逸剑、崧剑两宗请来了封子綦,他有位师弟叫慕容焉……”

封子綦闻言一怔,撅胡子道:“老夫就是封子綦,你找我师弟干什么?”

那人声音并未间断,就算是在封子綦说话时她也一直在说,道:“我是谁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或许听说过‘华山之巅两弯月,江东吴下袖中仙’这句话,我来自华山……”

众人都不觉一寒,这句话在中原可说尽人皆知,话中说了三位武功奇高的高人,第一句说的是华山派天仰刀宗的两位绝顶高手,一个是有‘冠古刀’之称的宗主徐微步,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师妹‘一刀仙’叶绛,他们二人一人一刀,合称为华山之巅两弯月,端的是杀人无踪,谈笑之间百里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而这女子既然称是华山派,不用说必是‘一刀仙’叶绛无疑,只不知她今日为何到此。

却说‘一刀仙’叶绛丝毫不停,道:“听说慕容焉曾在段国冒用我派刀法,今日前来只是替我师兄试上两刀,一刀是因为慕容焉,一刀是为逸剑宗,若是你们连我两刀也接不住,两个月后我华山派根本就不用来了,若是能接得下,到时我师兄自会前来拜山讨教——”

一言及此,她方为之一顿,语气毫无散乱,尤见精湛的内力修为。而这一顿,不啻告诉对手她要出刀了。四下的两宗弟子都提心吊胆,只此一息之顾,对面矮峰上绛影一闪,但见一道身影如画影流形,阪上走丸,一闪再闪,“嗖”地以众人意想不到的速度,竟然掠过了逸剑宗众弟子头上而无滞,待到众人看清时,人影已杳,余香微微,却已闪到了南宫纯与虹见渊身前,其轻功之高,实在是当世一绝。

却说她人到刀现,连南宫纯与虹见渊也未看清那柄刀如何竟到了她的手里,根本没有看清她的容貌,长刀破风裂体而至,两人顿时拔剑应上,但因为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快的到了这里,心里有些惊骇,自然有少许胆怯,按说他们乃是两宗之主,挡住他还算不难,但正是因为这一息的胆怯,加上又有点想看看封子綦如何应付,立时被叶绛乘势无坚不摧地间隙而过,身后留下了十来声与两位宗主交击的惊鸣,刀锋直趋封子綦。

旁边的慕容焉心光电闪,突然从旁边一个弟子手中攫过一柄长剑,就在封子綦身侧舒手挥出,却正是自己所创的‘衮雪诀’,但见两人刀剑突然交到一处,叮当之声连成一线,对方顿时被他那万剑齐发的声势所竭,但行剑其间,慕容焉突然力量无以为继,每与对方的刀交一次,他的浑身就象被雷击了一次,区区数下,年轻人手中之剑突然断为数十段,如雨而下,那叶绛没想到这少年剑术如此精妙,趁此机会并未递近,却反而倒掠身形如太玄鸿影,倏忽之间又退到了那矮峰之上,还刀背上,而这其间,封子綦一动不动,看着慕容焉的剑与此女的刀在眼前交击,始终未眨一下——宗中弟子都被她震骇了!

惊人的刀术!精妙的剑技!湛然不动、渊停岳峙的竹溪眷主!

叶绛遥遥地道:“慕容焉果然不凡,封先生更是稳如泰山,两刀我已经试过,不再打扰,两个月后,我华山天仰刀宗将准时与各大门派前来拜山,告辞了——”她一言甫毕,遥遥但见那峰上绛影一闪,人踪已杳,自始至终,场中除了封子綦外,竟无一人看清此女的样貌,恍然之间,只剩下金乌西下,眉月西垂,巍峨鸣月,悄潜入暮,一切来得是那么迅捷,又去得是那么不着痕迹,恍然若从无发生过一般。

封子綦沉了脸色,转望南宫纯与虹见渊二人,那两人正因为方才的事后悔,没想到想试试师叔的身手,却反而让慕容焉占尽了光,如今他们心中大大地不是滋味,或许在两宗弟子看来,他们的武功与胆略尚不及一个少年,但眼下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他们再瞒不住封子綦了。当下他们急忙跪倒地上,连连请罪。

南宫纯道:“师叔勿怒,师叔勿怒,其实我们没有要隐瞒中原各派拜山的事,只是希望师叔能放心地去研习‘云阳四诀’和为慕容小师叔炼药,所以……所以才暂时隐瞒,望师叔恕罪!恕罪!”虹见渊闻言也连忙附和。

封子綦不觉吹胡子瞪眼睛地一拍桌子,生气地道:“两个混蛋,你们真以为我老封是个小孩耍来耍去的,我老人家虽然贪玩,但心里却明辨是非,亮堂得很,比谁都清楚,你们那几根专门拉屎用的花花肠我还能不知道,你们一撅屁股,我连你们吃了什么,要拉什么都知道,还敢欺负我老人家……”

两人闻言连连磕头,两岸的两宗弟子也纷纷跪下请罪。

封子綦哼哼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道:“我老人家最不喜欢被别人当傻子耍,既然你们那么爱耍,干脆你们到时也这么对付各大门派的人好了,还用得找我和师弟此碍眼么?这里没法待了,我要走人了……”言毕果然拂袖就要离开。这下可吓坏了南宫纯与虹见渊,南宫纯上前抱住封子綦,另一个却跪到慕容焉膝前求到说句好话,慕容焉不知所措,急忙扶那虹见渊起身,一面转向封子綦道:“师兄,你看他们……眼下两宗面临强敌,我们还是留下吧?”

南宫纯连忙附和,道:“慕容师叔说得很有道理,况且……况且他老人家的病还没全好,师叔你还要在此炼药不是?”

封子綦闻言一怔,但自己被欺骗的事又不能算了,当下气得连踹了十来脚,转声狠狠瞪了南宫纯一眼,想发难却又恨铁不成钢地跌足重哎一声,当下拉慕容焉回山去了,临行时却吩咐南宫纯与虹见渊两人,要在这河上跪到三更才上山秉明一切,其余众弟子都被命令回山去了。这下无疑是答应了南宫纯与虹见渊继续留在两宗,也就是说承担下了应付各大门派的事于一身,南宫纯与虹见渊两人虽然受罚,但心里总算有了着落,长长吁了口气。那南宫纯望着慕容焉两人远去的背影,暗暗咬牙……

却说慕容焉回到山上,却一直不见赵馥雪人影,心中很不舒服,焦虑地暗暗忧心。倒是那封子綦问他刚才为何要替自己挡那一刀,慕容焉便将自己找他的原因说出,并道:“今日那‘一刀仙’叶绛的出现,更证实了南宫纯与虹见渊请师兄出山,是为了让你应付中原各大门派的挑战,这却不是他们两个能担当的。但师兄既然身当重任,自不能大敌未至就先让人看去了身手,所谓国之重器,不可明示于人,正是这个原因。只是各大门派为何这时来此挑衅,那就不得而知了!”

封子綦沉吟片晌,缓缓地道:“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中原各大门派乃是为了三十年前输给师兄和慕容擎云之事,今日定是知悉两位兄长不在鸣月山,所以才敢如此放肆,更主要的是近些年中原出了些绝顶的高手,所以前来挑战毫不为过!”

慕容焉闻言颇觉有理,不由得替两宗暗暗忧心。说到此处,封子綦突然转看他道:“师弟,我给你的九华丹你吃了么,为什么今日我见你出手依然力气不济?”

慕容焉闻言一惊,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实情。但转念一想,如今鸣月山两宗面临大敌,自己若说了,师兄怕是要分出精力再炼丹药,当下一口说已经吃了。这下却令封子綦大大地失望,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同样的锦盒道:“师弟,我看你需要再吃一枚试试看,真是奇怪,这药明明是按上古奇方所炼,怎么会……”

慕容焉看他如此迷茫,心中大是不忍,当下看他如此殷切,只好将那颗九华丹收好不说。却说又过了一日,慕容焉来到悬壶房去找赵馥雪,却连个影子也没见到,这时看看天色将近午时,正要服了丹药,倏然发现桌上有一副短笺,取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秀气的小字:“太师叔见笺如面,我有要事找你商议,速到磐风岩一叙。”下面的落宽是赵馥雪。慕容焉一看此笺上的字迹确属赵馥雪的笔迹,当下将笺揣好,急忙奔磐风岩而去。一路上他走得很快,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只一天没有看见赵馥雪就如此忐忑不安,如此地希望看见她。一念及此,他倏然驻足想了一儿,但终于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急有什么事要告诉她。但转念一想:“分明是她约我去商量要事,和我自己没关系!”忖此,他稍稍放下了心,急忙又向磐风岩走去。

磐风岩,位在观雨峰西边,自此正好可望见西面崖下的莽莽林色,这岩下乃是悬崖绝壁,虽然不太高,但也不低,下面乃是无名之地,颇似一个山谷,但究竟如何,却少有人知道,因为这四周根本没有通往此谷的道路,连条鸟道也没有。这里再往东就是剑气峰,所以宗中弟子很少来此地练剑。

慕容焉不知赵馥雪为何约自己到这个地方,到了附近一看,根本没有她的倩影,不觉一惊,踌躇片刻,终于不知她究竟卖什么关子,他喊了几声雪姐,却不见有人回答,当下去那悬崖边等候,却不料他刚履足崖边,那木护栏和崖边的那块大石突然倒塌,轰地一声失重坠下,正如陨石一般。慕容焉如今毫无轻功可用,心中一怵,蓦地一起跟着跌了下去,长叫一声,如断了线的风筝坠了下去。那声音如一缕纤柔欲断的青烟,袅袅无助,倏忽之间人影已杳,声音已无。这时,那岩后突然晃出一道人影,望了崖下一眼,冷笑而去……

排行阅读

我是大神仙小说原著讲述一个纸醉金迷的时代,修道人已经渐渐消失在世人眼中,所留下的,只有一些传说。为了追寻“道”的足迹,他一个人前行在这条奇妙的道路上,各种各样的修道人和各种各样奇妙的能力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六爻

priest
程潜,程家三子中行二,父母的冷待造就了他凉薄的个性。本想当个本分度日的程二郎,却还是被见钱眼开的双亲半卖半送给云游的道人,自此主角被迫踏上坑爹的修真之路。 虽说自古修真者得道飞升的难以数计,可是门派败落师傅靠不住,众弟子不外乎草包无能,大师兄还是极品事儿精,修仙之路可谓前途未卜。且看程潜如何韬光养晦,修得大成,带领众弟子重整旗鼓。 作者的文笔温润中蕴含力量,行文流畅娴熟,自成风格。 设定以古代道家修真为背景,同时融入六爻,一种比较神秘的流派元素。主要讲述了淡漠隐忍的少年在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修真道路的逆袭故事,通过对情节的准确把握,描写出主角鲜明的性格特质,以及随着机遇变化而渐渐浮现的感情脉络。
某日,季小礼领着新收的小徒弟下副本,各种软妹币红药蓝药随便吃。队友:我靠,土豪,你家里有矿吗!季小礼:你怎么知道我家里有矿?【老师立正敬礼:徒儿,入我师门,受我师训。告诉为师,本门第一祖训是什么?】【奶茶小酥:师父,我们这一门不就你和我么,祖师在哪儿。】【老师立正敬礼:孽、孽徒!让你说你就说!】【奶茶小酥:……】【奶茶小酥:打死越见春和那个龟孙儿!!!】越见春和=奶茶小酥=阮风和老师立正敬礼=季小礼阅读指南:小受自以为小攻欺骗自己感情,开小号决定干死他个龟孙。谁知道新收的徒弟又是小攻的小号………
俞又暖签了两次离婚协议,都败给了民政局。 左问给民政局送了一面锦旗,人民的好公仆。…
十五岁那年,凌可发现自己是个基佬,他喜欢上了一个同性帅哥!凌可窥视着对方的朋友圈,关注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在私底下疯狂地进行着迷弟般的行为。只可惜,他喜欢的帅哥是个换女友如换衣服的傻B直男。 几年后,凌可和暗恋的帅哥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成了好朋友。为了不让心上人讨厌自己,凌可压抑了自己的天性,硬生生地将自己伪装成了一枚24K纯金直男。
贼王世家、五行至尊圣王鼎、封建王朝更替三者有着惊天动地的隐秘联系? 民国时期,天下动荡,军阀割据。奉天小贼火小邪无意中被卷入盗取御风神捕保管的女身玉密谋之中,经历兄弟惨死、亡命逃亡,一路凶险,天赋异禀的他能否化险为夷?传说中的五行世家逐渐浮出水面 令人眼花缭乱的离奇盗术,不可思议的防盗术,匪夷所思的古老盗器一一登场。从秦始皇传至今日的五行至尊圣王鼎到底是否真正存在?两千年封建皇族隐藏最深的秘密一一揭开。
这是一个菜鸟研究员在某个人的引导下不得不远离悠闲生活,苦逼地面对丧尸还有各路杀手,在刀口上舔血拎着脑袋度日,最后还成为高级研究员被万众仰慕载入人类史册的故事。本文背景:两百年前,彗星病毒肆虐地球,将全球绝大多数人类感染成为丧尸,剩余人类蜗居在名为夏尔的地下城市,军部在研究彗星病毒的基础上培养出适用于人类的X病毒,而特殊任务部队则是接受X病毒之后的强悍战斗部队。…
一颗匪夷所思的葡萄美人,一只烧焦的凤凰男,一条闪亮的美男鱼。外加一粒领衔客串的绝情丹。 呃,其实,双修它是一门值得深入探讨的行为艺术。 花开了,窗亦开了,却为何看不见你,看得见你,听得见你,却不能说爱你 真的有来世吗? 那么,吾愿为一只振翅的蝶 一滴透纸将散的墨 一粒风化远去的沙

一剑独尊

青鸾峰上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宁州诸侯的先遣使团,暗夜之主的深藏不露,羽族城主的老谋深算,影者触须的无所不在,蛮族流寇的压境大军,以及一块具有毁灭大地能量的石头众多力量同时压诸飞翔之城厌火之上,城中不朽的铁塔能否支撑这欲覆的天空?一个构思精巧连锁细密的故事,步步解开这惊心动魄的九连环套。
你知道么,这世上有很多不被接受的种子,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开成了花。

冰火魔厨

唐家三少
七柄绝世神刃。冰雪女神的叹息——晨露刀。火焰之神的咆哮——正阳刀。自由之风的轻吟——傲天刀。大地苏醒的旋律——长生刀。神机百变的六芒——璇玑刀。贯通天地的曙光——圣耀刀。永世地狱的诅咒——噬魔刀。这是七柄神刀,也是七柄拥有着冰、火、风、土、空间、光明、黑暗的魔法杖。最重要的,它们还是主角的——菜刀。
最新小说: 离婚后,冷冰冰的傅少跪求我复合 完美世界 他笑时风华正茂 李鸿章与慈禧 绝世武皇 人间最得意 逆天仙尊2 高能来袭 月光吻过红玫瑰 猎魔人1:白狼崛起 星辰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