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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霁霖幽谷 神姿峰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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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自磐风岩上跌下,但如陨石之速,两腿失重地抽筋发麻,心道“我命修矣!”。脑中闪电般地掠过往昔旧事,惟对凌重九之事耿耿于怀,正思忖间,脚下那块大石被斜出崖壁的石棱一撞,那石棱惊人地轰然被撞碎不说,那块大石“嗖”地斜飞射出,声势骇人。不足片晌,因为越靠近下面崖壁上生得松树愈多,慕容焉但觉身体先是撞上了几棵数冠,浑身被刮得如同万剑插身,千柄刀割,继而又撞上了几棵数干,好在有前面的树冠减慢了下降的速度,否则不被撞死都难。但饶是如此,慕容焉身上也如同大槌重击,身体在空中翻了几翻,终于砰地掉在地上,杂得碎草乱飞,立时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几许光景,慕容焉突然一声轻哼,幽幽醒来。缓缓睁开双眼,微瞌间倏觉天光朦胧,依稀之中亦似有人影晃动,耳中却闻得一阵烧水将沸的轻呜声。

少年俊眉微转,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软榻上。独卧久之,不由将一双目光缓缓纵目四览,吃力地打量起来。原来自己这刻正置身一处小屋。此屋陈设简单,点尘不染,看似楸木搭就,清朗简洁,朗朗四壁布置得各俱其异,颇为雅趣:西面赫然附了一副吴时曹不兴的《南海监牧进十种马图》,榻后临壁有一副工整的篆稿。看它笔法工谨有力,显见绝非出自常人之手笔,但见上面书道:“灵山惟岳,奇产所钟,厥生荈草,弥谷披岗,承丰壤之滋润……”原来却是杜芳叔的咏茗名篇《荈赋》。身后一木壁之上犹挂了一副纹断梅花的十三弦的古琴。再转看屋中诸般摆设,大至桌椅床凳,小至茶杯笔筒,大多乃为竹木所制,简洁之间颇见格雅不俗,一看即知此屋东主必是志趣高雅、寄情山水杯茗之人。这刻南厢竹窗斜支,幽风暗渡,窗外传来一耳的虫声唧唧的啾鸣之声,显然天光已暗。

慕容焉缓缓移动目光望向声音来处,但见东首临壁置了一方木案,案上搁着一个竹制的风炉,是时那风炉火势正望,火苗上托着一具鼎釜。风炉案前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身姿姚窕的女人。但她这刻正背对着慕容焉,不能看到面目,只可触及那女子身着一袭青色湘裙,足登缕云剑靴,看她举止轻盈,玉首螓垂,正静静地注目那鼎釜茶水,朦胧的灯光之中依稀可见那女子青丝无髻,一匹乌发如云似缎一般,软垂及肩,优美至极。

慕容焉看她优美的倩影,几许似曾相识,但一时又莫可名状,心中一疑,不期然地弄痛了腿伤,不禁“呀”地一声呻吟出来。那女子听到这边声响,知慕容焉业已转醒,讶异间正要驱步行来,不意那鼎中之水这刻似已烧开,连珠泉涌之声倏转,耳中但闻松风桂雨之声时倏起,悦耳至极。那女子闻声一惊,忙顿住莲步,似是左右不能兼顾,略一忖思,急急返回案前将那茶釜引离了风炉,复又匆匆行了过来。

慕容言见自己惊了那女子,扰了如斯美景,正心觉匆遽,见那女子踏着莲步姗姗移近,依稀之中,但见那女子竟是一妙龄女子,玉脸上若镀了一层浅晕,娴美至极,正目蕴忧虑地注目凝视着他。这刻见他已无大碍,玉面一喜,急道:“焉弟,你醒了!”

慕容焉揉眼细看,原来这女子却是他的太师侄女赵馥雪,怔了怔,正不知她如何竟和自己在如此一间陌生的木屋里,惊异而孱弱,说道:“馥雪姐,原来是你,我……这是在那里?”

赵馥雪轻轻为他撩了软衾,嫣然一笑,说道:“焉弟你可醒了,你已经睡了快三个时辰了。我还没问你如何却跌下了磐风岩,你却反倒先问起我来了。方才要不是你掉下来时压住个人,这会儿早去见阎王了。好在我及时发现了你,给你服了‘逸剑宗’的疗伤圣药,这会你已经无大碍了,不过却要好好休息些时候。你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慕容焉微微一忖,继而脸转疑色,奇道:“雪姐,你怎么这么见忘啊,不是你……约我到磐风岩的吗,谁知我到了那处,没看到你,那块大石却突然塌了方,我就被摔了下来……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赵馥雪听他一说,满脸疑色,瞪大妙目,惊奇地道:“焉弟,我没约你啊,自从昨日我们一起去看‘铁板大会’,我遇见了那个郑慧娘,怕他纠缠,所以才到了这里。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焉看她果不知情,当下心中愈疑,简单扼要地将赵馥雪留笺约他,自己掉下悬崖之事说给了赵馥雪听。并忍痛自怀中取出一副段笺,赵馥雪一见脸色倏变,似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为之一滞,顿了又顿方转了话题,说道:“焉弟,你没事就好了,不过要不是姐姐今辰去北面汲泉时正巧遇见了你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我看你这刻还睡在山林里呢。尚若焉弟你再不醒来,我可真作难如何再将你背回凌碧峰了。”

慕容焉道:“方才雪姐你说我压到一个人,那人是谁,他怎么样了?”

赵馥雪闻言不觉嫣然一笑,道:“那人就是一直鬼鬼祟祟跟着我的郑慧娘,今日我正为这事害怕,不知他想干什么,焉弟你就把他给压晕过去了。”一言及此,她似是有想到了那和尚道士的惨状,噗哧一声娇笑,妙目一瞟,不觉莞尔。

慕容焉道:“雪姐,你……你如何在这里呢?”

赵馥雪话锋微顿,复又轻柔地道:“这里是鸣月山西麓的一爿山谷,少有人迹。说来我也是几个月前采药时才发现了这里,这小屋的主人是谁我也不太清楚,但那时已经荒废很久了。我看这谷里实在幽美,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霁霖幽谷。当时又觉这小屋干净雅致,所以才打扫一回,班来了一具琴炉,有暇就一个人溜到这里烹茶调琴。”

慕容焉不觉心中叹服,庄容道:“雪姐真是冰雪聪明,多才多艺。对烹茶品茗之道,小弟可知之不多,只知口渴即饮,香茶于我无异于牛嚼牡丹。”

赵馥雪妙目霎了一霎,浅笑注定他道:“不会姐姐可以教你,你愿意拜我这个师父吗,太师叔?”言语间竟有戏噱之意。

慕容焉一时被她所感,也不禁道:“太师侄,你这个师父我若真的拜了,封前兄不答应暂且不说,我们岂不乱了辈份,不知我该叫你太师侄女还是师父好呢?”

赵馥雪闻言又是妩媚的一笑,双目注定了他道:“我们在凌碧峰不是说好了,我总觉得你是要比我小一点的,叫我姐姐又不会亏了你,否则这刻可没人给你烹茶了。”言罢嫣然一笑,柳腰半转,纤纤玉指点他额上,又道:“焉弟你伤病稍逾,乖些躺下莫多说话,姐姐且先盛一杯清茶与你。”言罢复去了那鼎釜旁汲取了一竹杯香茗递了过来,在榻前坐下说道:“焉弟你且品评一二,看看姐姐的手艺如何。”

慕容焉接过那杯清茶,但见竹杯之中这刻尚浮着一层淡淡胜似雪乳般的鲜馥沫饽,端起茶杯尚未就唇,便觉一股清香香沁心脾,直觉俗尘尽涤,看那茶色碧绿,一怔微笑说道:“雪姐,小弟见薄识浅,不知此茶是何处名种,更遑论品评二字了,不知此系何茶?”

赵馥雪佯嗔白了慕容焉一眼,粲齿一笑道:“此茶名曰‘紫碧’,产自蜀中成国岷江发源之地羊膊岭,乃当日羊膊属宗的渊晓剑派拜谒我逸剑宗时所赠,此茶叠如圭璧,摊似紫粉、松花,却也颇为难得,焉弟你且尝尝如何。”

慕容焉对这位姐姐深深叹服,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呷两口,茶甫入口,竟觉得有些苦涩,剑眉方自一蹙,却又倏转舒柔,那茶竟满口清香,萦口不出。不禁叹道:“好茶,真是一瓯春雪胜醍醐啊,雪姐烹茶之技果然高妙,徒儿慕容焉拜受了。”言毕故作了一副抱拳参拜之状,直看得赵雪忍俊不禁,衣襟掩面展颜一笑道:“乖徒儿少礼……”一言未甫,自己反倒先花枝乱颤地娇笑了起来。

慕容焉放下茶杯,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外面的声音听起来颇想我封师兄的居处,要不是摔下来……”一言及此,他突然蓦地一骇,惊心地道:“不好!”

赵馥雪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知道又有什么不妥,却闻慕容焉道:“我突然记起来,我摔下来时磐风岩上好象有人,所以可能是有人故意加害。若是此人多疑,必然会潜下此谷查看,到时雪姐你又武功不高,我们怕是难逃此人毒手。”

赵馥雪闻言蓦地失去了笑容,脸色转幽,芳心急跳,不知如何是好。慕容焉当下脑中电闪百转,陡然与了计较,急忙道:“雪姐,我们快出屋,我自有办法。”言毕,正要起身,腿上猛然一阵剧痛,立刻又“砰”地坐在了榻上不能起来。赵馥雪见状,急忙上前扶着他起来,结果她半拖半抱着慕容焉,两人顿时几乎挨在了一起,慕容焉顿感一股如兰似麝的馨香隙面而至,令他神情为之一滞,不期然地油然生起一股奇妙的亲近的感觉。当下他拉着她的柔荑不放,那赵馥雪娇躯顿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芳心乱跳,登时娇靥飞红,樱口一张,呼吸有些急促。好在天色将暗,慕容焉看不清楚,否则一定会羞死的。

当下两人出了木屋,但见金乌方坠,眉月又起,谷内空旷清新,高远无极。若非这时要逃命的话,定然逸情山水,当会另有一番情趣。慕容焉顾不得看这许多,当下让赵馥雪向东踏出一条路来,行到那边有乱石之处,再沿原来的足迹折回,然后就与赵馥雪就躲在屋后一棵大树之上,静静待着。慕容焉身上有伤,当然上不了这棵大树,却是赵馥雪抱着他上去,两人在树上几乎坐拥着靠在一起,气息互同,难免一阵不安但又舒适的感觉,这是种既矛盾但又很希望延续下去的感觉,两人虽然不说,但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如此。过了良久,两人一句话不说,颇觉尴尬,慕容焉倏然间觉得自己对不起薛涵烟,他与薛涵烟虽然从未开始,但她的一颗芳心却完全系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如今却对另外一个女子有了奇妙的感觉,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太师侄女,两人之间相差了两辈,是绝对不应该的。一念及此,他急忙坚定己心,那种被软玉温香抱住的的温馨对他来说,立时变成了一种负担。

有道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就在慕容焉与赵馥雪布置疑阵时,那边却正被一人看见。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和尚道士郑慧娘。这日他本来偷偷跟着赵馥雪的,七折八折却到了一处隐密的幽谷。初时赵馥雪没有发现此人,后来待发现时,郑慧娘却已跟进了谷来。赵馥雪实在害怕得很,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其实说到武功,郑慧娘却远不及赵馥雪,但怎么说她毕竟是个女子,心里莫名地惧怕。

这时他正躲在一片草地里跟踪,却不料头上突然掉下一个人来,正好砸在自己身上,顿时被砸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口中不当家地骂了一声“你奶奶地……”立刻昏了过去。待他醒来,自己整个被砸得陷到草地中,浑身象散了架一般,挣扎了半晌才从下面拔箩卜一般抽身出来。原地修整了半天,方喘过那口气,这会儿想起方才的事,只觉得似乎有个人砸了自己一回,这时纵目四览,竟不见半个人影。当下不禁心中暗骂:“不知是哪个混蛋,不挑其他的东西砸,专砸老子,我非找到然后海扁他一顿不可!”

一念及此,站起来往方才赵馥雪去的方向走,却正看见她与慕容焉二人故布疑阵,还以为他们准备了为了对付自己,心下暗自得意了一回,忖道:“好个混蛋王八蛋,我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这慕容小贼,你想跟老子斗,只怕你是带斗笠亲嘴——你还差得远呢。我今天要是不打烂你,我就不叫他妈的‘刺猬皮’!”一念及此,正要出去打架,但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竟没有带兵器,不觉一愣,踌躇一会儿,终于宽宏大度地要饶他一次,暗暗替他叫声侥幸。

正在这时,谷外突然飘过一条人影,郑慧娘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但见此人黑巾蒙面,手中提着柄冷光湛湛的长剑,杀气腾腾地到了那间不屋,稍时又出来,四下打量了一会儿,转而向那有足迹的方向追去。此人一直追到一片乱石之处,那踪迹消失不见了。这人略一迟疑,当下沿那石头方向追去。

郑慧娘见状,却大大地不满意,不禁暗暗生气了一回,心道这布置本来是为了骗我的,却不料让这黑衣人白白拣了个便宜。但想起来又有些后怕,如今自己没有武器防身,实在是一大漏洞。一念及此,当下打定了主意先回去取了家伙再说,到时不光是为了自己,就连赵馥雪说不定也要靠自己保护呢。

当下和尚道士郑慕雪不再犹豫,用尽了心思寻了道路,左绕右绕,出了霁霖幽谷。

这条路数百年少有人知,即使逸剑、崧剑两宗的弟子也没有人知晓,且不说此谷幽深难觅,单从山上面看只不过莽莽郁林,却从无人知下面竟然有片胜境,别具洞天。和尚道士从这不是路的路技巧地攀过几道屏障,到了一片空旷的疏林,前面的分水岭就是两宗之间的一片共同之地,他偷偷划了竹筏向上游走,他的行李家伙还有武器都放在鸦儿镇的‘归云客栈’。翌日他来到客栈,发现里面进食的人并不多。正要回房取物,结果那店老板突然堵住了他,死活不让他进去。

郑慕雪突然佯装大怒地道:“老板,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的身份,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瞧不起我逸剑宗?”

那老板闻言连忙摆手,急道:“公子你误会了,只是……只是你欠了我们十天的房钱,小店也是小本买卖,大爷还是先把前些时候的账结了吧。”

“你这么说就是店大欺客了,我慕容焉怎么说也是逸剑宗堂堂的二掌门,你们也听说过我刚来此地吧?”

店老板一脸苦相,敢怒不敢言。这逸剑宗确是方圆百里的大宗,他们这些星斗小民如何得罪得起。郑慕雪心中暗暗得意,他本来与慕容焉并无仇恨,但一想到他时时能与赵馥雪相处,心中不由得要将他打成猪头才肯罢休,所以自从上次下山,才想了这么个损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现在实在很穷,口袋里连吃饭的钱都紧张。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话正好被一个食客听到,此人乃是一名绝色女子,身着一袭黑衣,冷得象一块千年不化的冰。那冷艳的美令人窒息,却也冷得令人不敢正眼来看,饶是如此,看过一眼的人心里却又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地再看上一眼。她的坐旁横着一柄长剑,这时正在低头啜饮,听到“慕容焉”三个字,浑身一颤,急忙下意识地转过螓首一看,不禁冷冷一笑。

嚷了有时,那店老板实在说不过他,看他又拿出了一道逸剑宗的令牌,方才让他进去。郑慕雪到了自己的房间,连连拍胸口大喘气,暗叫侥幸。骗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但转念一想:“本大师自六年前踏入江湖,已创了武林之最,被人利用了三十好几次,被扁了五十好几次,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这都怪慕容焉抢了我的赵馥雪,这时候我千万不能心慈手软,纵容对手情敌!”

忖此,他抿嘴嘿嘿一笑,再次同意地点了点头,当下将包裹收拾停当,悄悄地将窗户打开,要偷偷地溜出去,不料正在这时,自己的门突然被打来,又立刻被人关了起来,回头一看,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厅中吃饭的那个黑衣少女。她这时正拿双目盯着郑慕薛,带着杀气。

郑慕雪看她的眼神,不由一惊,突然想到她是闯到自己房间来的,可能来意不善。但又一想,对方只不过是个美貌的女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当下不禁提起自己那柄破剑,哈哈一声豪迈的大笑,道:“看你的样子不用问一定是来找碴的,那你这次你可是道士进庙——走错门了,你惨定了,快拔出你的剑吧,我‘和尚道士刺猬皮’慧娘大侠郑慕雪可不会欺负一个女……”

那知他话犹未毕,那少女的长剑突然如电出鞘,冷气一闪“嘶!”地一声就到了他的喉上。这下却是他始料未及的,顿时吓得灰头土脸,方才的雄心壮志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转而变成了恐惧,心中早吓得半死,“锵”一声长剑坠地,但脸面上又过不去,将方才的豪气缓了有缓,语带抗议地道:“这……这好象对我不太公平。我还没说要拔剑,你就……”

“什么叫‘好象对你不公平’,摆明了就是对你不公平,你能把我怎么样?”那少女冷峭一顾,一顿又道:“看你那样儿,连剑都扔了,你也知道今日要恶贯满盈了。这刻想必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狠不得把我剁成块儿切成片儿,是么?”

和尚道士心中气极,狠不得大喊一声“老子正有此意”,但想到自己如今年近二十,但尚未娶妻,眼下自己这一横不要紧,万一自己两腿一蹬一命呜呼,那娇翘可人的赵馥雪岂不白白便宜了慕容焉。当下他故作镇定自若,潇洒地将一缕乱发猛地往后一甩,双臂交叉,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我只有在被打过十几二十次才会喊救命,如今就凭你们这几招花拳粉腿,打死我都不信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那少女闻言不禁大怒,陡地将长剑稍稍往前一送,和尚道士顿时脖子发凉,皮肤有些发疼,顿时吓得几乎尿裤,心道这女子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横主,不禁暗怪自己运气实在太差,几日来是躲过野牛碰上虎——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凶,自己虽然一向是条好汉,当然不能吃这眼前亏。如此一想,倒笃定了自己曲膝投降暂时忍让的决心,也重激起了他厚脸皮的专长,当下脸上倏换了一副可怜惜惜的模样,急急辩解道:“没有没有……绝对没那回事。小弟看到姐姐拿剑的英姿雄发,心中好不为姐姐们自豪,但……你还须拿稳些,可千万别走神儿啊。”

“谁是你姐姐,不许乱叫!说来说去,你只是怕我手中的剑,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少女冷哼着道。

和尚道士大大地气馁,如今情势危殆,只还死皮赖脸地作回孙子,打定了主意,当下他几乎哀求地奉承道:“女侠真是眼力超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女侠……”

那少女闻言颇不耐烦,微皱眉头打断他道:“少废话,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好好给我回答!”

和尚道士一听她原来是有事要问,大大地松了口气,道:“有什么事女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就让我车压马踩,狗咬驴踢!”

黑衣少女怒睁美眸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若是你真想死,我就成全了你!”

和尚道士不禁气结,急忙掩嘴不敢再说。

黑衣少女道:“你方才说到了慕容焉,想必一定是知道他的下落,我希望你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我不希望听到假话,否则后果你自己清楚。”

和尚道士闻言不觉一怔,转而对那慕容焉益加生气,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天下的绝色女子都要找这个丑人,但又一想,看这少女的冷峭之状,不一定是喜欢那个混蛋,说不定是找他报仇也未可知。一念及此,他下了决心搏上一会,若是能投她所好,不但会放了自己,说不定还能找那小子给自己出口鸟气。这怕是最有风度、最有礼貌的方法了。当下他倏地换上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佯装狡黠阴狠之状,道:“不要提那个混蛋,你不说他便罢,一说起他我恨不得立刻将他砍成块儿,削成片儿,切成丝儿,做成馅儿,才解老子的恨!”

黑衣少女没想到一句慕容焉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也不觉吓了一跳,继而冷冷一笑,竟然稍为满意地收回了手中长剑,还入鞘中,轻“哦”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与他有深仇大恨?”

和尚道士见状,不禁心中踊跃,暗自庆幸这会竟然给蒙对了。当下面上依然咬牙切齿,沉声又道:“不错,他抢走了我的女人赵馥雪,几日前我找他报仇,结果打不过他,只好在此败坏他的名声!”

黑衣少女闻言一惊,眼中倏地掠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神色,继而问道:“他抢走了你的女人,这么说他就在此地附近了?”

郑慧娘大喜,神色一庄口,应道:“不错,如今他就在东面的鸣月山中,还未请教姑娘的大名是……”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黑衣少女冷冰冰地道说此,再不多言,提剑转身离去。郑慧娘心中大喜,刚要追出去,但又突然想到自己还有房钱未付,当下急忙从窗子跳出,狼狈不堪地翻过后院墙,急急忙忙地转到前面路口等和那黒衣少女。须臾,那少女果然提剑行经此处,发现他在此等候,清澈的妙目冷冷地注视了他一眼,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郑慧娘急忙上前道:“姑娘,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正要去找他报仇呢。”

黑衣少女不屑一顾地道:“你不是已经败回来了么,再去还不是送死。”

郑慧娘不好意思地嗫嚅一回,尴尬地道:“我虽然不能杀他,但看着姑娘杀了他也好,起码能打打下手。”

“我杀人不需要帮手。”

“我哪里有本事帮助你?但横刀夺爱之恨不能不报,姑娘还是让我去吧。”

黑衣少女微微一顿,这时突然看见街上有三个大汉从一间赌坊里出来,气急败坏地一副输了钱的样子,为首的大汉满脸的胡子茬活像一片水草,按当年魏笑笨的话叫‘水草大王’。此人蛮横地取了一个水果摊老人的几个梨子走走,那老者追上要钱,另外两个大汉立刻将他推倒地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

黑衣少女脸现厌恶之色,突然道:“想跟我去很容易,那三个人我一见就很讨厌,你去替我教训那个为首的一顿,不用要了他的命,只要打他三下即可!”

郑慧娘闻言,顿时被这奇怪的条件吓得直冒凉气,看西去的那三个恶棍,一瞅就知不是好惹的主,就自己这点本事,别说打他三下,一下恐怕也要遭殃。当下头皮发炸,很是为难。他正自踌躇,黑衣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郑慧娘急忙拦住了她,立刻答应去收拾那个恶棍,只让她在此等着。

黑衣少女果然冷眼旁观地驻足不走,回身看他如何收拾那个恶棍。

郑慧娘将心一横,使劲地发了一回狠,上前到了那被打的老丈摊前,问了三人的姓名,方知那为首的叫刘大彪,另外两个叫大赖、二赖,是鸦儿镇上的一霸,整天泡在赌坊,输光了就出来撒泼,无人敢惹。

郑慧娘脑中闪电百转,略一思忖,立刻有了计较,从后面追了上去,到了那刘大彪身后,照着他的光头上就是重重一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即使三个恶霸也不由吓了一跳。刘大彪猛地转身一看,对方只有一个人,不过是个轻量级的角色,登时大怒地抓起郑慧娘的衣襟,正要发难,郑慧娘却毫无惧色,笑道:“喂,刘大彪你太不够意思了,大赖、二赖认不出我还不算什么,你怎么也不认识我了,我是慕容焉啊,去年三月还是四月来着,我们还在这一起赌过钱呢,那时我欠了你十两银子,你都忘了!”

刘大彪本来大怒,是要先啐他一个满脸开花,再大打出手的,但却被郑慧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晕头转向,一时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但听到他还欠了自己十两银子,顿时大喜,将方才的事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道定然不会错了,否则天下哪有一个陌生人主动说欠人钱的。但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一时实在想不起来。旁边的大赖、二赖闻言,在刘大彪耳边道:“大哥,这个名字好象什么时候听说过,他可能真的是同道中人。”

刘大彪点了点头,这时那还想得那许多,只自己凭空有了十两银子,就够他一个人偷着乐上半天的了。当下问他现在在那里发财。

郑慧娘道:“说到钱吗,小弟最近混到了鸣月山了,也少有点积蓄。今天只是路过此地,却这么巧碰上了老朋友……”一言及此,他故意故意埋怨地道:“大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忘了那笔钱不说,竟然连我这个老朋友也忘了,你说该不该打?”

刘大彪被他一阵吹捧,早信了八九分,他每日在赌坊里混,接触的人确实不少,一时记不起来也毫不为怪,不禁笑道:“焉兄弟果然是个君子,那十两银子……嘿嘿,想不到你还记着,我该打!该打!”

郑慧娘故作熟稔而亲切地果真使劲打了他一拳,那刘大彪不但没恼,反而大感亲切,拉着他要去喝酒。郑慧娘心中暗骂,心道这家伙明明已经输光,如今还要装作大方地请自己喝酒,分明是混饭吃,更顺便要回那十两银子。当下委婉退掉,从怀中取出那枚偷来的逸剑宗的令牌,道:“大哥,今日我是有事经过,所以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不过我们今日既然遇上了,小弟自然不能再拖了,否则就是太不义气了……”言间将那块令牌递给刘大彪,道:“这块是我在逸剑宗的令牌,这几日我们宗中正搞‘铁板大会’,你们近日就去找我,到时自有人将钱给你们,你们也顺便去看看热闹不是。”

那三人闻言都不觉大喜,这逸剑宗乃是大名门大宗,其令牌尤其难得,他们接过一看,确实不假,立刻纷纷道谢,心喜若狂地话了别,约好了两日后见,喜的屁颠地走了。

郑慧娘暗骂蠢蛋,回来正碰到那黑衣女子,这次略微有些正眼看他,道:“想不到你武功九流,说谎骗人的本事倒不差,只是我让你打三下,你却只打了两下,所以不能算是过关。”

郑慧娘闻言大急,道:“何止三下。”

黑衣少女道:“但我只看到你打了两下,绝不会错。”

郑慧娘嘿嘿一笑,道:“我何止打他三下,今日虽然只打两下,后天他去逸剑宗领钱,说起与他们的太师叔慕容焉一起赌钱,那些弟子恐怕不会只打他一下,到时他回不回得来都是个问题,这也应该算的么。”

黑衣少女闻言一怔,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这层她倒没有想到,不过就是忒坏了点。当下玉面含煞地道:“我只说打三下,谁要你打那么多,还是不算!”言毕转身就走。这下顿时将那和尚道士气得浑身直冒烟,但又莫可奈何,只好紧紧地跟了下来,这次那黑衣少女竟然没有再嗤退他,倒坚定了他跟下去的决心。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鸦儿镇,一直向东。行了不足三里,突然听到前面小林中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两人急忙过去躲在树后一看,却是六名清一色的玄衣剑客正围这三个人打得不亦乐乎,双方虽然人数相差一倍,但实力却在伯仲之间,中间三个人一个用的大梁氏铁剑,一个兵器是灵牙杖,第三个是一柄千牛刀。

其中那个使千牛刀的边打边骂道:“慕容元真算是什么东西,尽让你们这群鹰爪孙来找茬,以老子看他是怕了我们五大狼主,所以找了个龟洞钻进去不出来了!”

那六人闻言大怒,其中一个也破口大骂,道:“湛露你又算什么东西,什么五大狼主,不过是三只狗罢了,还不是被慕容焉宰了两只!”与此同时,其余五个顿时加快了攻势,中间三人的情势大为紧张起来。

这时,林外的黑衣少女玉面一寒,冷然地道:“和尚道士,你不是要帮我么,现在机会来了。”

郑慧娘却心中一寒,这少女愈来愈离谱了,不知是不是在诚心耍自己,看她的意思很有可能要自己去和这九个人中的某一伙拼命,其他的不说,但论到武功,在江湖之上排到一千好几百位也轮不到他。若他果真出手,定然是大雾天放鸭子——有去无回了。

结果他还想对了。

那少女道:“那三个人是原来段国五狼的三个,当年我杀了他们的老四白月,你去替我把他们杀了,我就帮你横刀夺爱,把你的爱人从慕容焉手中抢回来!”

郑慧娘心中暗骂,苦不堪言。双眼只恐惧望着黑衣少女,一步不敢出去。

黑衣少女见状,粉腮遽变,冷峭一顾。郑慧娘被他冷电似的眼神一触之下,竟然心中觑然一惊,这女子虽与赵馥雪不是同类的美,但也令人窒息。一路上和尚道士虽然害怕,但还是紧紧跟了上来,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黑衣少女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是么?”

和尚道士不想做作骗她,急急哺呐着点点头。

黑衣少女冷冷一哂,道:“因为他们根本不配和我动手,我若是杀了他们,我自己都觉得不堪。”

和尚道士闻言,心中不禁暗嗤,心道就算推脱也应该找个好的理由才是,想让我相信,除非是有一天大花猫能学会念经不再逮老鼠。心中虽然如此讲,但一看到这少女凝眸无语的沉思之态深深吸引,口是心非地突然道:“我绝对相信姑娘的话!”一言说过,心中暗骂自己这张嘴不知把门,怎么尽与自己唱反调。

“那你去替我把他们杀了,我不想他们整日提我的名字!”黑衣少女道。

这下可吓坏了郑慧娘,心里在将自己的嘴拧成了鱼腮犹不解恨,只因自己一言之失,眼下怕是要和人拼命了。怔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道:“姑娘,你只是不想让那三个家伙缠着你,我若是不让他们再多嘴多舌,不杀他们也可以吧?”

黑衣少女不觉一怔,瞬即点了点头,道:“只怕他们几个是鸭子的嘴,死了也是硬的。”

郑慧娘道:“这个我只管去试试,但需要知道些事情,还望姑娘帮帮我。”

黑衣少女不知他告什么名堂,但也希望看个究竟,当下点头应他道:“说来听听!”

和尚道士当下问了这五狼的一些事情,和他们为何要到处找她,以及和慕容元真的关系。那少女愈听愈加奇怪,最后索性将自己与慕容焉杀他们兄弟的事都简单说了,和尚道士问及她的芳名,那黑衣少女舒眉一颦,沉吟一回,道:“我叫西门若水。”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却正是原来东震剑宗的妙月尊主。当日他被慕容焉拉下宗主宝座,还象恶妇打架一般把她弄晕,这些仇她都没法让他活在世上,如今听到慕容焉在东川一计灭群匪的事,哄传了半个慕容,立刻提剑前来报仇,却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和尚道士。这些事‘刺猬皮’当然不知道,他听过之后,立时为之一振。这少女不但人美得不着边,连名字也美的很。他怔了一回,又道:“我还需要姑娘帮我一个忙,若是姑娘答应,我一定能制住那三个人。”

西门若水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眉头,郑慧娘见状连忙作揖请求,最后她点了点头,问了究竟。和尚道士指着前面林边一处茶棚,低低地说了几句,又生怕西门若水不答应,不待她反对,立刻跳了出去,直奔那九人打斗之处,突然大瓣蒜一般重重咳嗽一声,对这没人的地方自顾地道:“什么人这么吵,嚷得老子睡不着觉,都给我住手!”

那九个人又打又骂,正玩得不亦乐乎,没由来得跳出个黄口小儿大喊住手,不由得都是一怔,果真暂时停了下来。那六名玄衣剑客相互看了一眼,一面围住三狼让他们无路可逃,一面警戒地瞩目和尚道士,上下打量了好几眼,顿时看得‘刺猬皮’心中发毛。那六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看过之后,有些泄气地道:“阁下又是哪一位,敢阻挡我们主上的格杀令,莫非你也想死?”

郑慧娘心里戈登一下,突然佯装大怒,道:“我老人家是谁你们这几个九流的角色还不配问,你们看这是什么?”所这手中拿了一块鎏金虎纹圆形的令牌,上面镂了一个“皝”字。这令牌不是别的,正是当日他与慕容元真结拜时所赠,刚才他听到那六人是慕容元真派来的,心想这枚令牌兴许有用,就冒险拿来在几人眼前一晃,没待那六人再看第二眼,急忙揣到了怀里。

那六人见到令牌,顿时面色一变,竟然如见到了他们的主上一样,立刻放弃了三狼,一起上前跪倒,正要说话,郑慧娘却抢先拦住几人,道:“狗吃屎那是不知道臭,屎壳螂团粪那是因为要高举化蝉,你们几个见了老夫不来行礼,那是不识深浅……”一言及此,那六人都莫名其妙,其中领头得正要发问,和尚道士生怕露出马脚,急忙摆手止住几人话锋,自己抢着道:“你们几个鼠辈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老人家的身份,还立刻上来行礼,总算是有点敬老之心,今日我暂且饶你们一回,他日若再敢在老夫面前动兵器,我就废了你们,快滚!”

六位剑客被他的话说得晕头转向,还没弄清事情的原由,当头先被骂了一顿。但那人有主人令牌在,不敢有丝毫不满,立刻恭敬地磕了个头,一言不发地提了长剑就走,竟连三狼也顾不得再纠缠了。

和尚道士长长地出了口气,他说这番话时连自己心里直叫娘,好在他死去的爹娘暗中保佑,那几个家伙果真认令不认人。心中欢呼了一回,面上却镇定自若地没边儿,若无其得跟没事儿人似的。一边装模作样地用大拇指掏了回耳朵,转向了愣成一堆儿的三狼。

三狼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禁被这高深莫测的‘刺猬皮’先声夺人地唬了一跳,扎堆低声商量了一回。

千牛刀湛露道:“大哥二哥,这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江湖上好象没有这号人物啊。大哥知不知道他是谁?”

大梁氏铁剑幽风纳罕地摇了摇头,急忙低低地道:“三弟小声点,这人能不出手就吓退了那六个高手,想来武功一定高得不得了,要是被他听见我们如此说他,怕是……”

正在这时,那‘刺猬皮’却轻咳一声,指点三个人,道:“你们随我来——”言迄,当先向那茶棚方向走去。幽风大是不解,但看此人如此自信,顿时被他的气势所慑,心中不免好奇。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当下果真跟着郑慧娘行到了那片茶棚左近。郑慧娘一边走一边四下乱瞅,终于停到了一棵一人合抱不住的大树旁,看那树上有个记号,当下一笑,停住了脚步。这时,那茶棚中原来的客人见几个打架的人过来,纷纷躲了起来,要看个热闹不说。

幽风三人一起上前抱拳行了回礼,道:“方才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道怎么称呼?”

“你叫我什么?阁下?阁下两个字也是你们能叫的么?”郑慧娘突然生气地道。

幽风三人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怪人,正要辩解,郑慧娘却丝毫不给他们机会,道:“如今江湖上的高手大多不是腿瘸就是断臂,有的更夸张,眉毛象鸟屁股上的乱毛一般,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我最不喜欢不敬老的人。方才我就是看那六人不顺眼就骂走了他们,本想收你们三个稍微顺眼一点的作个徒弟,不料你们竟然叫我阁下。”

三狼闻言颇为一惊,但这人说话好象东扯西拉地不着边,转念又一想,江湖上的高手不都是这副奇奇怪怪的样子。三人被和尚道士云山雾罩地唬了一通,果真有些相信了眼前的人是个世外高人。

湛露道:“我们不叫你阁下叫什么……”哪知他话未说完,郑慕雪早两条眉毛一上一下,气得象单挑似的,旁边的大哥二哥急忙底下扯他衣襟。

郑慕雪道:“我老人家向来不履足江湖,你们别看我形似少年,年纪却比你们大上两倍,这都是我练独门内功心法‘游神大法’的缘故,说去来真是头痛,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时常被人当少年看,真是失败!”

三狼闻言益惊,不由得上下仔细打量了和尚道士好几趟,但终于没有看出半点老人的痕迹,有些不大相信。那湛露道:“什么,你要收我们为徒,只不知你的功夫怎么高法?”

郑慕雪不屑地道:“我老人家自从炼成了‘游神大法’,就很少和人动手。我念你们三个是后辈,不想在武功上欺负你们,只好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夫的修为了。”当下他喊了一声“元神出窍”,立刻装模作样地运了几口气,突然盯住自己身左三尺处的一片虚空,象是和人说话一般,对这那个方向,突然说道:“喂,我运气了半天,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三狼见状大为惊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怪人,心中却有些不信。但他们马上就被吓得差点尿裤子,因为那片空地上果然传来了个声音,低沉慎人,一字一言地道:“实在抱歉得很,我下次一定快些出来,不知道这次主人有什么吩咐?”

三狼吓得几乎立刻走掉,只听说天下奇人多如恒河沙数,想不到还真有人能练成如此通神的武功,这时心里突然对这少年的产生么莫名的敬意,他的话也信了一半,再去打量时,竟然觉得这少年某些地方还真的象个老人呢。其实他哪里象老人,只是一个人要诚心找他象老人的地方,那一定能找到。幽风顿时头皮发炸,对这个少年,不,应该叫老人才是的怪物又惧又怕。

郑慕雪偷偷看了三人的表情,大大地满意了。其实他哪里会什么游神大法,只不过是一套不太纯熟的腹语罢了。当下他又命那空虚道:“这三个人不信老夫,你速去千里之外打听清楚他们几个,赶紧回来禀报!”

那空地上果然应了一声,突然没有了声音。郑慧娘当下不再言语,故作高深莫测地瞑目不语。过不少时,突然那声音又倏地出现了,道:“主人,方才我周游六合,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乃是当今段国的五大狼主,那个用剑的叫幽风,是五狼的老大;用灵牙杖叫冷心,是五狼的老二。另外一个叫湛露,排行老三!”

三狼闻言惊得目瞪口呆,丝毫不敢支声。

但闻和尚道士道:“既然是五狼,那另外两个人呢?”

那个低沉的声音又起,道:“另外一个老四白月先被慕容焉打伤,后来被一位美得如天仙一样的少女杀了,老五卓鸢是被慕容焉的兄弟屈云杀死的。”

到了此时,那幽风和冷心二人早信了七分,心中既敬且惧。

湛露却还有些怀疑,当下突然道:“有一件事你若是能知道,那我们才拜你为师。”

郑慕雪一惊,面上故作镇定,道:“什么事,小辈你说来听听。”

湛露道:“几个月前我们三兄弟去找慕容焉报仇,我大哥画了个圈子说身子不动也能三招就杀了他。结果那小子耍赖,打了两招就走了,我们大哥因为不能动弹,所以不能走出那个圈子,眼看我们三兄弟就要饿死,结果我们想出了个绝招就出去了,你要是知道了,那才算是厉害呢。”

郑慕雪闻言一怔,想了片刻不禁暗笑傻蛋,当下装模作样地向湛露招了招手,象是唤他过去。那湛露心里一惊,正不知他是何意,郑慕雪的眼光却象看见了一个人走到了自己跟前,他温柔地问道:“喂,你就是湛露的魂魄啊,我看他的相貌不怎么样,你倒是长得挺可爱的,我有话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果然有个声音,还真有点象湛露的口音,应了声“是”。幽风和冷心闻言都惊骇地望着他们的三弟,想看他有什么反应,那湛露也机灵打了个冷战,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到了郑慕雪那边,脸色大变,但不料因为如此,幽风和冷心两个益加相信了郑慕雪。

郑慕雪道:“你说那天你的大哥是怎么出来的?”

那声音竟然学着湛露平日的口气,哈哈一笑,道:“我大哥虽然不能动,自己是走不出那个圈子的,当然是我和二哥把他架着抬出那个圈子的,出了那个圈子,他自然就能移动身形了!”

郑慕雪点了点头,挥手命它回去,那湛露却吓的又是一个冷战,但在外人看来,还真以为他的魂魄归身一般。而且郑慕雪说得一点没错,当天他们正是想了一天才想到了这个办法的,若非是湛露的魂魄相告,他如何会知道。其实,这只是个脑袋笨与不笨的关系,哪里和湛露的魂魄有关。但别人却不知道,那些躲在树后观看的人顿时吓得如见鬼魅,立刻轰地作鸟兽散。在这种气氛之下,三狼也不由得心里全信了,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郑慕雪看他们还有些犹豫,当下指着十丈外那个有记号的大树,突然道:“孩子,你们看到了那棵大树没有?”

三狼这次被他叫“孩子”,丝毫没有别扭的感觉,竟然觉得很亲切,但有又不知他这是何意,正自纳闷。郑慕雪突然哈哈一笑,扬手向那大树就是一掌,三人一看,那树竟然砰地一声,如遭雷击,咯吱一声竟然从中间被打成了两截,上半截的树冠砰地倒了下来。事毕,郑慕雪面不红心不跳地轻轻地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笑着望向三狼。那三狼心中也是如遭雷击,急忙跑过去一看,我的妈啊,这么一棵大树竟然被他凌空一掌打得从中间齐刷刷地断掉,就象是用兵器砍的一样。三人惊骇地相互看了一眼,心道就算是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也未必会有如此厉害的功力。当下三人急忙跑过去就跪到了郑慕雪面前,抱住他的腿不放,激动得几乎掉泪地道:“前辈,前辈!是我们三个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前辈竟然是世外奇人中的奇人,我们愿意拜前辈为师!”

郑慕雪突然仰天叹了口气,道:“其实呢,今日我本不该显示武功的,但看你们不信,所以才破了规矩。既然你们愿意,但我却有些话先要说明。”

三人见他愿意收录门下,顿时千恩万谢地扣请训示。

郑慕雪心中大乐,几乎立刻跳起来欢呼,但外面却一副志在烟霞的模样,道:“既然你们愿意皈依,我自然要要让你们知道老夫的名号,老夫名字叫郑慧娘,下面的门徒子徒孙都已开宗立派,那慕容焉算起来更是老夫的徒孙辈儿的,这些事不说也罢。但你们虽然与老夫有缘,我就收你们作挂名弟子好了,将来能不能得老夫传授衣钵,那要看你们侍师够不够精严,你们可愿意么?”

三人听他说得如此厉害,顿时更加拜伏,又听说慕容焉是是他的徒孙,心下大喜,相互看了一眼,心道作了他的弟子,还高那慕容焉一辈,这回他们可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念及此,三人顿时连连磕头,万分的愿意。这时莫说是挂名弟子,就算是挂名的徒孙他们也会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当下三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扣大礼,那郑慕雪方学着老人的模样,呵呵笑着让他们起身,道:“既然拜到我的门下,老夫有几句话要说与你们:首先呢,老夫的功夫向来不示与外人,你们是头一份看到我的‘游魂大法’,将来不要再让老夫施展,以免惊世骇俗吓着了凡人,他日有暇,为师自会传授给你们三个娃儿……”

三狼听了如获至宝,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欣喜若狂地又来拜谢。

郑慕雪摆了摆手,接着道:“另外,你们要找的西门若水不是凡人,方才我的元神偷偷告诉我她乃天仙投胎,连老夫都要敬他十分,你们今后千万不要再去缠她,否则必遭天谴,到时怕是连为师也救不了你们,你们可要记住了!”

三人闻言心中突突乱跳,但郑慕雪的话却早信了十分,如今回想起自从立誓要找她报酬,确实屡屡受难,当下急忙恭敬地应承。郑慕雪看他们三人答应,心中总算抹了把汗,但又嫌三狼大名字太不好听,又庄严地分别给他们取了法号,老大黑黝黝的叫黑豆,老二冷心的灵牙杖头有棵金花,就叫金银花。他又看方才老三老是为难自己,看着讨厌,索性叫他黄连。

三人闻言都不禁面上为难,幽风道:“师父,我怎么觉着这法号有点象狗或者中药的名字……”

郑慕雪不将脸一沉,道:“胡说八道,法号就是法号,为师承一开口,岂有更改的道理?”

三狼心里虽然窝囊,但口中却不敢说,这也难怪,自己师父的名字已经够令人倒胃的了,他起的法号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最后只好应下。当下三人为了表示孝心,争先恐后地献宝,黑豆送了一对夜明珠给他,金银花送了一鸡血石,那老三黄连实在没有什么,最后只好将全部家当的二十两金子悉数奉上。郑慕雪见状顿时心花怒放,装成无可奈何地收了下来,但又怕三人再要回去,心道还是趁早赶走他们为好。一念及此,当下道:“为师近日还要云游,你们就此离开吧,他日我定会传授你们功夫!”

三人闻言,顿时装出了依依不舍的模样,又是磕头又是掉泪的。郑慕雪心中好笑,心道你们还不是惦记着我的武功,却要装得这么肉麻,当下道:“你们不必担心,只管游历江湖,待时机一道,我自会用‘游神大法’找到你们的下落,但你们须要不再为恶,因为我会时时出神去观察你们,一有不合,我就再不认你们作我的弟子!”

三人闻言,颇以为然,方才他既然能出神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打听消息,自然能时时监控自己。一念及此,顿时老实了许多,相续拜别而去。你还真别说,自此以后江湖中再没有了三狼,三人竟然也恭谨起来,时时积功累行,希望旁边监控的师父能够看到,他日好传授这天下无敌的‘游神大法’,却不说它。

三人走后,郑慕雪兴奋得直跳脚,摸着怀里的金子宝贝,暗喜自己《鬼神经》果然没有学错,如此一来,倒更坚定了他学透那卷秘笈的决心。这时,林中倏然掠出一道人影,却正是西门若水。这次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机智,道:“想不到你武功不济,骗人的本事倒是是天下一流……”一说道此,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然玉面含煞,“锵!”地一声,长剑电出,“嘶!”地停在了郑慕雪的脖颈上。

郑慕雪正在高兴,没由被她用剑指住,方才的得意顿时消失无踪,惊骇地道:“西门姑娘,你……你又怎么了,我不是都已经把他们骗走了吗?”

西门若水冷冷地道:“你这人最会骗人,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郑慕雪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正要开口,那西门若水突然出指如电,啪啪连点了他身上五处大穴,收回长剑,冷冷的注目道:“现在我点了你的要穴,每隔五日没有我亲自解开,必定浑身酸痒不止,比死了还难受,现在你可以带我去鸣月山了!”

郑慕雪暗暗叫苦,这会才真是顶风放屁——自作自受呢。当下他再不敢多说一句,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个绝色冰冷的少女,只好头前带路,到了分水岭河边,乘筏东放,不多功夫到了鸣月山下,并不上山,直接绕过那些目似无可攀越的屏障,此路四周都是壁嶂,下面有林木覆盖,是以绝难发现。在不知情的外人开来,通往此地崎岖坎坷,根本不见路迹,是以也没有人往里探,即便有几个探得远得,也是浅尝则止,看来奇景常在于险远,一点不错。

两人绕了半天,终于到了霁霖幽谷,眼前顿时为之一阔。

此谷乃在在凌碧峰石崖之下,四面各有屏障,无人知晓,自成一处胜境。但见孤峰限日,幽岫含云,藤葛与悬萝横生,谷内曲涧潺潺,水草香柔,芝兰处处,一些不知名的花更遍地开放,林有间疏,其间多有奇木。到处飘荡着若隐若现的芝兰馨香,乱红如雨,翠碧成烟,聚散变幻的岚霭,令人顿生飘然世外、出入烟霞之致。此谷之西遥遥有一飞瀑,自天乘空而降,悬注百丈,奔激之音,声传里许。南面是片烟气氤氲的野生桃林,但见其间烟气乍合乍散,嘘吸百川,横亘绵长,不知桃林之外又是什么。

此时,那郑慕雪找到了那间木屋,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下左看右看,不能稍停。这木屋东对面就是削若壁立的争霞悬崖青壁,上面生满了杜兰与苔藓,可谓开门见山,其势如一道难以期及的登天天梯。与那西面数道白瀑横空而下,山禽啭响,可以任意对山任意大喊。此地景致秀绝,较之江南秀色也丝毫不遑多让,就连西门若水这等冰冷的少女,履足此地亦不禁心中无滞,几乎忘记所有。但就在此时,郑慧娘的一句话重又将她拉了回去。

郑慧娘道:“昨日我明明看他们搂着上了这颗大树,怎么不见了,奇怪……”

西门若水心中莫名一凛,不明所以地怒气上冲,他追踪了一年的慕容焉就在此地,事到临头,反而心中有些踌躇,过了片晌,当下一言不发地迳自掠上大树,四处一看,确实有人待过的痕迹,看来这‘刺猬皮’并没有欺骗自己,这时可能是他们已经到了别处。当下她又掠下了树,四下细细打量,果然隔了一丈远就有一个对足迹,这分明是赵馥雪与慕容焉为了掩盖痕迹,隔段距离一纵所至。当下她芳心一喜,顺着那足迹寻了下去。越往前走,那脚步的距离越近,可见慕容焉与赵馥雪二人果然在这个方向。旁边的‘刺猬皮’只是好奇,跟着她沿足迹向西南那片疏林走去。

过不多时,西门若水突然听到前面有轻微的脚步之声,急忙加快了脚步。须臾,前面林中果然有两个人影,一男一女,那女的身材窈窕已极,光看后边就知次少女乃是倾国倾城之色,而那个男的被那女的扶着,步履颇为蹒跚,看来是受了伤的样子。这身影她却熟悉得很,正是慕容焉无疑。西门若水突然冷冷一笑,纵身疾掠到了两人身前,头也不回,横剑拦住了两人去路,冷冷地道:“怎么,你们还想走了,慕容焉,我找了你很久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焉与赵馥雪。当夜他们待那神秘人走掉之后,又怕那人生疑折回,所以不敢匆邃下来,只好在树上待到黎明时分,才纵身下来,那赵馥雪见慕容焉身上伤痛,又饥饿得直冒冷汗,芳心怜惜不已,急忙入屋取了些食物,才与他一同向西南而行,一直到天光大亮才敢停下,两人吃些食物,休息一会儿才再次走路,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过那人再说,却不料此时却正好被西门若水和‘刺猬皮’追上。

两人初时还以为西门若水就是那个神秘人,但细看之下,发现身形又有些不像,这是那郑慧娘刚好从后面赶上,一见慕容焉受伤的样子,不禁得意大笑,道:“慕容焉,这回你还不死翘翘啊,我把你的大仇人带来了,哈哈!”

慕容焉与赵馥雪闻言仓惶惊骇,赵馥雪更是骇得花容失色,一双美眸怒视着转向郑慧娘,狠不得上去打他一回。慕容焉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不禁望着那黑衣少女的背影,道:“你……你是西门若水?”

西门若水面上泛起一丝揶揄、讥嘲的微哂,横剑转过身来,欲作发难,但无意见触及了慕容焉身边的少女,一惊由顾,突然惊住了——她看到了赵馥雪。其实,她本来就是很美的人了,但看到了赵馥雪依然有些难以相信。赵馥雪是那样的清心玉莹,绝然出尘,皎皎无匹,如天日一般令人仰视,连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也不觉怔了片晌,心中陡然掠过一丝嫉妒的感觉,当下冷冷地注视慕容焉,道:“慕容焉,我们才一年没见,你就忘了你的大仇人了么。这也难怪,如今你有了新欢,自然记不起当年的旧爱了。既然连我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都忘了,想必那薛涵烟和紫柯两位红颜知己也早记不起来了吧?”

慕容焉正自担心她会伤害赵馥雪,却不料她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通,确与平日那副冷峭之容不同。但她提到薛涵烟和紫柯两人,重又勾起了慕容焉的伤心事,少年心中一阵刺痛,勃然大怒道:“西门若水,我与你并无大仇,你为何苦苦相逼。说到薛涵烟和紫柯姑娘,应该报仇的是我而不是你,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恶女人!”

西门若水闻言一怔,娇靥上随即煞气上涌,柳眉倒竖,凝注慕容焉道:“慕容焉,你抢去了我东震剑宗的掌门令牌,还说和我没仇,你今日竟敢辱骂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慕容焉冷冷一笑,道:“我的武功是不如你,但你除了能以武杀我之外,还能将我如何,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你的侮辱么?你尽管杀我好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西门若水面布寒露,脸色一沉,其寒如冰,素手“锵”地抽出长剑,眼中倏闪过一丝忧怨,怒叱道:“慕容焉,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好,今日我就如了你的愿……”言毕,就待递剑出招。但那慕容焉却连眉头也未皱上一下,双目平静地注视着西门若水手中长剑。这时,那赵馥雪快速地上前拦在了年轻人面前,舒玉臂拦住了西门若水的剑势,咬着嘴唇,勇敢地望住西门若水,道:“我不信你的话,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一定是你误会他了,你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她这一拦不要紧,那边的郑慕雪却骇然地心头一震,急忙上来劝那西门若水道:“西门姑娘,你……你先不要动手,我们不如商量商量再说,你看如何?”

西门若水见两人都拦住自己,不禁大怒,突然转向郑慕雪道:“你竟然敢帮他说话,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要是在我这边就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郑慕雪顿时被她的话吓得浑身直哆嗦,只好怏怏退下。

慕容焉仰天一叹,轻轻地握住赵馥雪的柔荑,温柔地欲拉开了少女。但赵馥雪却将芳心一横,死死不肯让开。这时慕容焉身上有伤,自然推不过她,方此之时,那西门若水愈看愈气,突然仰天一笑,道:“慕容焉,想不到你可真会哄女人的心,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你去死。你们也不用争了,今日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到阴间去卿卿我我。但在此之前,我却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过之后,不要先一个人死掉了才好……”

当场的三人早知她不会说什么好话,慕容焉冷冷地望了西门若水,一言不发。

西门若水得意地扫了他一眼,道:“其实,当日在段国,薛涵烟远嫁中原汉国和亲,你的另一个红颜知己紫柯姑娘代替她出嫁,并非是我所为。当日我只不过是气不过你夺了我的宗主令符,才出言相激。是的,当日我也打算要这么做的,但我被蒙面的慕容元真打伤,他更将假扮为欣愁的薛涵烟救走了。我发现的时候,紫柯已与薛涵烟的四个侍女望仙、百合、欣愁、芙蓉远赴中原汉国成亲了。那么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的红颜知己薛涵烟为了逃脱被远嫁的命运,把紫柯出卖了。而天下人都知道薛涵烟头罩面巾从不摘下,这个秘密恐怕只有到了汉国的国都平阳城才能发现了……”一言及此,那西门若水心中快意地望了慕容焉一眼,饶有兴趣地道:“怎么,你听了这些,是不是很心痛啊,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场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却都听到了一件另人惊怵的事。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慕容焉了。

他冷冷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西门若水道:“我若是骗你,就让我为天地所灭,五雷加身,不得好死!”

慕容焉忙乱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昔日往事,如烟如海,汹涌而至。自从他机缘巧合到了段国的令支城,先后遇到了紫柯和薛涵烟二人。紫柯是个命苦的女子,而薛涵烟是他暗中倾心爱慕的人,但他怎么能想得到,薛涵烟为了自己能逃出命运的魔掌,却将紫柯推到了火坑里。

年轻人象当头被人打了一棒,懵了半晌,心中大恸,希望之舟如同被汹涌澎湃的大海猛地击沉了……

他想到了苦命的紫柯,那个陪着自己夜读的女孩子,而薛涵烟却……他思绪乱得如风中之叶,想停却怎么停不下来,突然“啊”地一声,猛地向西门若水扑了过起。他的举动是那么突然,连西门若水如此武功高强之人也来不及躲闪,手中长剑本能地扑地刺入了慕容焉的身上。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凛,赵馥雪大叫一声,急忙上去。

慕容焉双手抓住西门若水的剑刃,手上握得鲜血淋漓,而那剑竟入身数寸,一身是血。他目光突然锐利得如一柄利刃,冷冷地望住西门若水,颤抖着道:“西门若水,你……你不是一直想我死么,我现在终于死在你的剑上了,你总算报了仇了……”言此,哈哈大笑,死死抓住她的长剑不放。

赵馥雪急忙拉住他,妙目蕴泪,惊呼着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西门若水却被年轻人这不怕死的举动吓得脸色大变,她虽然口中恨不得杀慕容焉而后快,但事到临头,看慕容焉如此凄惨模样,竟然反而莫名其妙地芳心剧颤,同时暗暗后悔不该说出实情。但眼下这长剑拔回也不是,刺下去也不是,但又不敢就此放手,不知所措,慌乱地大喊道:“你……你快放手……”

正在此刻,林东陡地传来一串长笑,那笑声方歇,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电射而至,倏忽之间但闻“砰”地一声大震,此人一掌击在慕容焉身上,那慕容焉轰地一声飞出两丈之外,“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张嘴就是一口鲜血,颓然不起。这惊变发生得如此突然,那西门若水虽然也有察觉,但因为被慕容焉握住长剑,分身乏术,赵馥雪和郑慧娘二人武功又不高明,是以眼看着慕容焉一掌被击出老远。赵馥雪心中一颤,仅此功夫,众人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此人身材适中,面罩黑巾,赵馥雪一看立刻认除此而外人正是昨夜那个神秘的人。

惊变连连,早将这个纯真的少女击倒,赵馥雪心胆俱裂,急忙去扶起了慕容焉,见他脸色惨变,口中渗血,显然是伤势很重,早已担心得香泪簌簌,手忙脚乱,急急取了治疗内伤的药给慕容焉服下,双眸迷蒙,连连呼叫他的名字。西门若水看在眼里,粉腮遽变,掣剑注目那人,冷冷地道:“阁下是什么人,怎么出手偷袭一个不谙武功的人?”

那人闻言不怒反笑,面罩下一双虎目突然大炽,竟然欣赏、放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西门若水几回,生似她没有穿衣服一般,直看得西门若水娇靥发白,柳眉倒竖,嗔目怒叱道:“你……你这个见不得人东西,有本事摘下面上那卷遮丑的鬼东西!”

那人闻言嘿嘿一笑,毫不为意,目光在西门若水和赵馥雪之间来回了好几趟,突然道:“你想看我的庐山真容?不难。待会儿我擒了了你们两个尤物,让你们自己亲自为我摘下来,岂不更有味道!”言间,目中无人地狂作大笑,生似西门若水与赵馥雪都成了他囊中之物。

西门若水玉面含煞,黛眉郁凝,浑身突然散发出森冷的气息,冷哼一声,挥剑迎上,一抽手便是辣着,下手毫不留情。

黑衣人毫不在意地哈哈笑了一声,提剑应敌,端的是剑势超凡,竟然颇有大家风采。但两人一交手,那黑已人发现自己错了,他太小瞧西门若水了,动手不过十招,登时发现此女的武功修为竟然不弱,其剑法诡异多端,剑剑奇绝,虽然与自己的正宗剑术不能同日而语,但要想胜她也非一蹴而就的事。此刻不由得担心那慕容焉和赵馥雪会趁此机会逃走。当下涌身急攻猛扑,加快了攻势,紧逼着西门若水向慕容焉和赵馥雪靠近。

西门若水心思机敏,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知为何,这时竟向慕容焉他们喊了一声“你们快逃!”,立刻反守为攻,挡住了黑衣人凌厉的剑式。这时,那郑慧娘第一个机灵地跑过来,连忙催促赵馥雪快走,但这霁霖幽谷虽然幽深,但却很难藏得住人,反而有点手忙脚乱,急忙取出了弹弓准备保护赵馥雪。这时,那赵馥雪正自伤心,闻言也不由一惊,醒来一看,顿时惨然失色,惊惶地四下一看,急忙起身喊郑慧娘扶起慕容焉起身南行。

黑衣人见状,突然疾攻数剑,纵身如电掠过西门若水,扬手打出几颗石子,一颗打中赵馥雪,两颗打中了郑慧娘的后背和头上,和尚道士立刻起了两个大包,疼得他嗷嗷直叫。西门若水见状一惊,匆邃之间,陡然扬手向空中的黑衣人猛地打出一蓬东西,那黑衣人身法好妙,但见凌空倏然扭腰将长剑挥出一轮,但闻一阵叮当作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不由得心中大惊,待身形落地一看,地上竟然没有半点暗器的痕迹,益加惊异。当此之时,那赵馥雪三人却一路疾走,片刻转了那片氲氤的野生桃林,消失不见了。

这片桃林乃是野生之种,横亘东西,将这霁霖幽谷分割成了南北两段,其间烟雾弥漫,有厚有薄。而赵馥雪未入其中,先嘱咐郑慧娘务要闭气不用呼吸,领先进入烟雾之中,绕了几次,看她模样分明是很清楚其中的地形,绕了几次,穿过烟瘴的薄弱之地,隙空而过,不足片晌,竟然绕出了那段桃林,突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见这面竟然是一片兰草碧湖,湖边尽是高拔的水杉秀林,远远望去,却状似秋桦雪凇,走近一看才知这湖畔林中有很多鸟,那鸟粪竟将杉林弄成了白头。但这林下却干净得很,其间有条极其隐蔽的小路,可通幽曲,竟然别偶一番天地。

郑慧娘早憋得气闷,在边缘时一不小心吸了少许。他一旦出来,立时头晕眼花,站立不稳,“砰”地一声跌倒,过了半天才稍稍清醒,这时看赵馥雪正为昏迷的慕容焉包裹伤口,立刻想起方才的事,连道厉害,起身问赵馥雪,道:“赵姑娘,这烟气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厉害,好象邪乎得不得了。”

赵馥雪这时满怀忧心,只顾着为慕容焉担心,那郑慧娘连问了三次,她方不得已地道:“这是桃花瘴气,因为桃花和果实一年一年地积累,腐烂,最后散发出有毒的瘴气,闻多了可能会死呢!那个黑衣人不识道路,是绝对不敢进来的。”

郑慧娘不仅骇然一惊,道:“那要是闻得少了呢?”

赵馥雪实在嫌他吵嚷,但又不好谴责,突然道:“闻少了身体也会有害,若是不及时平缓气息,呼出毒瘴,久了也会死掉,而且是象烂桃子一样烂掉。”

郑慧娘一听,顿时吓得几乎尿了一裤,再不敢多说,急忙寻了处空气流通的高处盘膝坐下,老老僧坐禅一般调起气来,不知修什么假道学、野狐禅,最后直憋得满脸通红,越调越糟。越糟心里越害怕,结果越怕越调得气喘如牛。结果形成了恶性循环,连他自己也越来越觉的身体真的在起坏的变化,而且渐渐麻木起来,结果竟然自己将自己吓倒了昏了过去。

是夜,谷中突然吓了一阵雷雨。

郑慧娘被淋醒后,急忙和赵馥雪将慕容焉弄到东壁一个石洞,又生起了一堆火取暖烘衣。那郑慧娘看赵馥雪死死抱着慕容焉的模样就来气,但同时又有点庆幸,自己终于能和自己仰慕的人在一起了,虽然环境有点尴尬,但他心里却比六月天吃了冰雪还舒服。你看这幽谷茫茫,若无缘分,如何能在此等境遇之下共聚呢。当下,他怕那赵馥雪寂寞,就胡吹大气地将自己值得一提的江湖阅历猛说一通,在他口中,桩桩件件居然都成了震惊江湖的大事。直说得他唾沫横飞,一直到了三更将近,那郑慧娘一看,那赵馥雪竟然美极地倚石静静地睡着了,而自己黑讲一通,竟然成了她和慕容焉的催眠曲。刺猥皮几乎当场晕倒!

翌日,两人出来一看,经昨夜一场雨后,那片桃花瘴烟气彰天更加浓厚,看来出去是很难的了。赵馥雪叹了一回,回去为慕容焉看伤。郑慧娘却暗暗得意,如此一来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和赵馥雪相处了,最好那慕容焉永远不要醒来才好。打定了主意,他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去用弹弓打了些野鸟野鸡回来,竟然有在此长居的意思。回到洞中,那赵馥雪看到那些鸟的尸体,娇靥惨然大变,眸中蕴泪地道:“你……你怎么能杀这些鸟,它们……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啊,你这人怎么如此残忍!”

郑慧娘本为讨好,不想反而弄巧成拙,急忙赔礼道歉,惊惶地出去将那鸟的尸体埋了,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回经,才又去取了些野果回来充饥,但经过了此事,赵馥雪有好几天不理他,直到一天慕容焉悠悠转醒,赵馥雪才第一次开口要他取些水来。这时已距慕容焉中剑有三天了,他的身体愈加孱弱不堪,精神郁凝,整日不语,让这美丽的少女暗暗忧心,不时地偷偷垂泪,她知道,慕容焉心里的痛苦要比身上的重之百倍!

“我怎么才能让他忘记通途,更快乐些?”少女美容轻敛,脸现一派幽凄神色地自语道……

※※※

忽一日,慕容焉独自一人到了那片湖边,对湖无语。若说他身体上的痛苦不堪,但却不及他心里的痛苦。倏忽之间不知为何,倏然想起了一心慕道的老人公孙无期。这位老人为了一个‘善’字奔走天下,一生不知历经所少艰辛,如今自己看错了一个人,害了一个苦命的女子,但天下并非只有薛涵烟和紫柯,还有更多的人。自己如今却如此萎靡不振,怎么对得起对自己有恩的人呢,凌重九,陈逝川,封子綦,段匹磾,荆牧,公孙无期,顾无名,屈云……

一念及此,年轻人猛然惊醒,倏然出了一头冷汗,不觉仰天浩叹。汗颜无地之余,从怀中攫出了那卷‘洗髓心渊’,沉思了半晌,终于对湖展卷而读。一阅之下,心中惊异莫名。原来此书更分三部,第一部乃是剑法,第二部乃是一套‘渡厄掌’,而第三部乃是一卷先天真气的正易心传。

慕容焉心中一凛,但见卷首序中书道:

汝执卷乎,汝阅之乎?

余者,慕剑爱道之士也。一生穷剑道之至,即至揽镜自照,岁月去半,方悟通剑武,由武入道,遂狂笑不已,于孝安中逍遥朔阴之馆,携妻冉浮于世。元初间(公元一一六年)埋声晦迹结庐僻处罗浮之阳。余妻既好观剑,吾亦好剑不倦,每与之携手玉兔东升、金乌西坠,独舞木剑与妻共娱,渐冉三十载不入江湖,创剑二十有五。吾妻既乐,吾之剑法亦渐精善,然时不吾与,自吾携妻霞友云朋而入罗浮,不意荏苒弥久,吾妻竟重疴不治,弃吾溘然而逝,独留伤心之孤鸿,号唳九皋,悲恸戴天,虽挟山超海所不能复也。一日手舒木剑,竟成四诀,一曰相期,二云遇识,三为携飞,四乃远逝。不意相期之诀竟为樵者彭化真窃窥,戚心之余,任其自去。

吾凡心既死,道心乃生。自此周游天下,慕道访真,终日琐琐,不惮烦倦,终于青城得遇至人,传与先天之道。大功将毕之日,回首前尘,顿如尘土。昔日所学,尽是皮毛,然亦惜念吾一生所创,弃之未免可惜。遂将四诀剑法,一套掌法,载于书帛。余一生本恶著书承派,向无绝世之典籍以饷后人,碌碌一生难免免俗一次,以为后世进道之子炼己炼心之用。学人须要分明,先天气为体,掌剑为用。若本末倒置,以掌剑为体,必遭横祸连连,奇病加身,生不如死。

而后所载之正易心法,乃万古不传之秘,务要得之者隐,行之者密,阅卷即毁之,切勿轻视于人,大道真传,千载一遇,慎之,慎之。古圣言得象忘言,得意忘象,此书所载,深者见之深,浅者识之浅,汝之能得几何,全在天秉所之。

凡得其旨者,皆太上之徒,为吾之昆季。须诚志其心,心以至德也。于戏!天地何大,然亦何小也。天地视万生如浮游,我视天地如弹丸,余之大行将至也,受上之命,传正宗之衣钵,受二十诸天之接引,遂另载此功于‘二十诸天’无刃神器,以杀转生,度化万一之后学。后世得之者既得此卷,当有智慧,素怀大德。得吾卷者,若有不敬,当受诸天神佛之怨,宜当谨小慎微,徙善远罪,御之乃以竹木,不尊吾嘱而营杀戮者,天下复杀之,谨记乎哉。

时天之将变,留剑不留名者 序于天外天山外山

“天外天山外山,这不正是我新拜入的师门么,难道真是缘分?”慕容焉执卷心惊,忖道:“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位留剑不留名的无名老人应该就是天外天山外山的主人,也就是自己、封子綦和过九阳的师父了,但按年代来推,无名老人到坐化时,已活了近两百多年,而且临逝时更将这套功夫刻在了‘二十诸天’上,来渡化他的徒弟,只不知‘二十诸天’又是什么?”

慕容焉读到此处,早已神意惊遽,想不到这自称老者之人竟出自后汉,并于汉孝安皇帝元初年间携其妻子隐居于罗浮山,自称无名氏,显见此人本意是不想让人知道其真实身份。然而,更令他惊怵的是,垂名数百年的一代剑化之祖的彭化真,享誉江湖百余载,竟然是偷学此人的剑术。当下略有不信,信手翻阅到那四诀剑法的相期之诀,一读之下心中也不由得一震。先前他那玉龙子中所藏的彭化真的剑法,果然与这相期诀有七成相似,但却远远不及此书所载的精妙绝伦,这一发现证实了这位无名前辈并未说假。

一念及此,慕容焉心中不由恭敬万分,浊乱之情为之一清,当下望天三拜九扣,拜了先师太上。而后发愿为天下兴大善之举,方才恭敬地展卷来读,却猛然发现那‘渡厄掌’法又叫‘凌虚秘旨’,心中复是一骇,仔细看了一回,心道难道这就是天下争夺不修的‘凌虚秘旨’么?想不到他竟然是无名老人的一套绝世掌法,而整个‘梯虚剑派’为了此诀,却付出了灭门的代价。还有那玉龙子,江湖中人有所少人为了它而丧命,今日所有的秘密却都在这卷书里,真是造化弄人。而天下武林纷争的至宝,原来尽都出自此卷破书,人人都以为它千金难求,但慕容焉只一念之善,就得到了整个江湖的精髓!若非其中深蕴玄机,焉能至此!!

年轻人长叹一声,执卷读来。前辈既然说要以剑法、掌法炼心,他就从剑篇来读。一旦沾手,立刻忘记了时间,直到西山日落,一轮明月已上林梢,方掩卷瞑思,如入大造之中,目睹造化之神奇,不能停止。此时花树幽奇,溪水流月,令人一见俗虑尘怀,爽然顿释。慕容焉处身其间,恍然无知,心却沉入了那相期、遇识、携飞、远逝四式博大精深的剑法之中。相较之下,这前辈的剑术比凌重九又高出不知凡几,神机早已通玄,此剑法虽然只有四诀,每诀只有一招,深奥至极。他只读了一诀就深深为之吸引,长叹过去所创所学,实在不值一提。

自此,慕容焉日日寂寞地找处偏僻的地方演习,不足半月,那套剑法与掌法已基本学全。这段时间,那瘴气也随着气候变暖而愈演愈烈,丝毫不能出去。赵馥雪看他不再伤心,醉心武学,反而很担心起来。其间,那郑慧娘被西门若水施的截穴法发作两回,实在痛苦得很,慕容焉一看便知是一种通用的‘五脉截穴手’,当下让赵馥雪为他解了禁制。两日后,这小子又生龙活虎地成了一条好汉,竟然取了不少的水果孝敬不说。

却说这日,慕容焉演过剑术,正要行功学先天正易心法,突然病罹发作,痛入肝肠,寸断欲死。这时,他猛然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一枚九华丹,当下等到第二日正午时分,方将它吞下。结果,当日发生在公孙无期身上的情状也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昏迷地进入了胎息与恍惚状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数日之久,其间他一直迷迷胡胡,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忽一日,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的女人,朦朦胧胧地看到她那亲切地笑容,轻轻地呼唤着“燕儿”的名字,倏忽之间又如水波一般荡碎得不知去向。那温柔和蔼慈祥的关爱,令慕容焉突然惊起,如是三次。起身一看,赵馥雪正焦急地望着自己,见他醒来,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地道:“焉,你醒了,你都昏睡了四天了,我还以为你……”言毕,妙目中突然储满了泪水,泫然欲下。

慕容焉看她如此伤心,心中莫名一热,急忙为她轻轻地拭去了玉面上的清泪,温柔已极。赵馥雪没由来地心中一暖,急忙略带羞赧、抗拒地地垂了螓首掩饰窘迫的美态,一面低低地颤抖这声音,柔声地道:“焉,不要……”

慕容焉一言不发地下了石榻,又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赵馥雪一见,急忙劝他多多休息,出到洞口却已不见了他的踪迹,不觉芳心一阵迷乱,还以为方才的事惹得他不高兴,故意躲着自己,不觉芳心揣揣不安。其实,慕容焉只是心静,他的身心从来没有象如今这样安静过,他的身体在服食了九华丹后,突如枯木逢春,阴霾尽去,倏忽之间,心体大彻,经脉通爽,如雨后晴空,清新万状——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健康的美妙,如近的他心底静谧,时时如在云中徐行,正适合修炼‘洗髓心渊’的第三部正易心法。

他行到一处无风开阔之地,目睹烟霞的聚散缥缈,微微一笑,盘膝瞑目端坐,不须片刻而入于大定。一时间洗尘涤虑,空诸所有,直到心地朗彻,空无所空,杳不知天地人我,深识空寂玄寥,大道无象之象。一个时辰之后,恍惚天地未生,蒙蒙景灭,昧昧遗形,鼻中呼吸突然中断,一段气息,上不过心,下不愈脐,混混沦沦,上下徘徊,立刻进入了胎息的境界。

胎息乃是先天真气的根基,以后诸步都依赖此步功夫的程度。当此之时,先天气接,浑身五脏六腑,百关四肢,奇经八脉,皆不通而通,不废吹灰之力便全身通畅,一身毛孔无不呼吸,其间景象实非一一般的内功心法所能望其颈背,此卷《洗髓心渊》真可谓妙经深邃,由此可见一斑。

慕容焉第一次入静了一个时辰,自此以后日日潜元默真,直到一坐便能无我,竟然不足一月。他的行为立刻引起了赵馥雪和郑慧娘两人的注意,日日看着他生怕出些差迟。

※※※

忽一日,慕容焉突然缓步行到那片桃花瘴处,四下看了一会儿,竟然趁赵馥雪两人一个不留神,进入了其中。这下可吓坏了赵馥雪,她还以为慕容焉伤心过度,要做傻事,芳心戚戚之余,竟要进去和他同死,却被正常人慧娘一把拉住,死活不肯放手。他虽然不满慕容焉横刀夺爱,但这月余来看他如此落索,心中也觉不忍,不管怎样他也救过自己。

如今赵馥雪要去赴死,他当然不会愿意,所以死命地抱住她的腿不放。赵馥雪伤心欲绝,呻吟一声,美眸中涌出清泪,不凄惨哀怨,直看得郑慧娘就差没有掏出心肝叫她老娘了。但赵馥雪的心思,这位刺猬皮如何能懂。自从慕容焉来到鸣月山两宗,赵馥雪与他相处越久,愈觉得和他在一起如此的舒服,他的心胸如海一样豁达,他的心如阳光一样仁慈,学识惊人,有时还温柔地无微不至,相处久了,赵馥雪竟然不能自拔,暗暗陷入困境。初时,慕容焉对她似乎颇有好感,但西门若水的一番话,令这个年轻人又冷漠起来。

正在赵馥雪伤心之时,那郑慧娘却倏地一声欢呼,言不能语地拉这少女去看。赵馥雪正要怨他,突然望见那桃花瘴烟之中,云烟缥缈之间,隐约看见慕容焉盘膝危坐,竟然丝毫无损。其实,这些时候正是他练功的紧要关头,丝毫不能受一点打扰,连一丝声音也不能有,正是物我一无际,人鸟不相惊。所以,他才运起胎息,缓步到了桃花毒瘴之中,鸟兽不至之地,置身死地而求生。却正是:

霁霖幽谷桃花瘴,死寂之地阴毒彰

自古鸟兽不能渡,我于死地见空王

烟霞聚散尘世外,振衣独坐至万乘

举目缥缈无人我,十里绝尘一孤鸿

赵馥雪看过,不禁喜极而泣,郑慧娘也不禁深为此人震撼。别的不说,只这孤身入于毒瘴烟霞的气概,天下也无人能及。一念及此,他不禁生出了心灰意冷的感觉,他愈和慕容焉相处,愈加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望其颈背。

自此以后,慕容焉日日调神炼气,孜孜不倦。对面时时看见西门若水和那黑衣人徘徊,他们虽然眼看这慕容焉就坐在那里,却丝毫不能奈何他半分,只有眼巴巴地等待机会,伺机再来。慕容焉视而不见,目无余色,秉着绝世的资质,渐渐精湛,他自己却不知道。但在赵馥雪几人眼中,他每日都有变化:他的白发越来越少,渐渐至于消失;他的皮肤渐渐转为晶莹圆润,竟如婴儿一般。但尤其是他的面貌,脉气尽除,以前的病罹和那病罹带来的伤害,都不药而愈,渐渐露出了他那无法掩饰的明颖之姿,顿如蒹葭玉树,神姿高彻,器朗神俊!!好个九天麒麟子!人间奇伟男!

这点赵馥雪和对面的西门若水无不震惊,亲眼目睹了他渐渐恢复的庐山真容,几乎所有的人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俊逸超然的少年就是不久前还一脸病容的慕容焉。但见金色的霞光如轻纱般轻轻地滑抚着他俊伟的侧颊,他瞑目闭起那道英伟眉毛下绝朗灵眸,独坐于烟瘴之中,英挺的琼瑶玉鼻气息已断,飘然若举。而他一旦起身,但见双瞳炯炯、瞻视非常,挥止谈笑间已脱枯脊之容,寒撑之气,如今已是肌肤充悦,容光焕出,严然已无前日之容。不难见他不但经脉难通之疾俱已痊愈,还身怀了上乘内功,其天姿精耀,如今尽显无异。直到一日,惊异异常的郑慧娘和赵馥雪拉住他到湖边,让他对水一看,慕容焉竟然丝毫不惊,淡然一笑,道:“我还是我,一点也没变!”

却说光阴似箭,不觉经月有余,经月的时光于慕容焉而言,无异于蝉蜕之变,可谓旧我已死,新我已生。如今的新我,乃具雅格奇容,日日朝元默贞,不知天地。这段时间,他在不打坐时,将当日在封子綦处所阅的各派秘笈一一用正易心法印证,顿时豁然开朗,一贯而通,千卷万卷,不过一言之妙。

其间,郑慕雪看他如此用功,也不禁心怀大动,非缠住他拜慕容焉为师爷不可。初时慕容焉还奇怪他为何不拜师,却专门自己再降一辈,作人的师孙,后来一想,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他不过想和赵馥雪同一辈份,又想学些本事,所以只好想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慕容焉道:“慧娘,不是我不肯收你,但……但我这么年轻,怎么能做人师父呢?”

郑慧娘闻言,毫不在乎地道:“师爷你这是什么话,人年轻就不能作人师尊了?我‘刺猬皮’这等人尚能收三个江湖上的大恶人为徒,你收我有什么不行的,我虽然是难搞了一点,但师爷你乃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武学奇才,你收了我也是叼着鲜花放屁——美不遮丑。”

他话方一说完,立刻惹得慕容焉与赵馥雪暗笑,赵馥雪掩嘴浅笑一回,伏在慕容焉耳边,轻柔地低低道:“焉,你就收了他好了,这人最厉害的功夫就是死皮赖脸,你要是不答应他,说不定他会如何,反正我们正缺个使用的人,你先收了他,我们出谷后你再把她逐出师门就好了。而且……而且我也正想学他的易容术呢。”

慕容焉一时被天真的赵馥雪逗乐,又看她如此兴致,当下犹豫一会儿,不禁忖道:这少年本性不坏,正当规束一番,将来或能成为大器也说不定。其实,更重要的是,郑慕雪时时让他想起在段国认识的一个故人——魏笑笨。他与魏笑笨极其相似,都是聪明豁达一类的人,慕容焉以前虽然受他刁难,但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郑慧娘见他考虑,顿时大喜,立刻跪了下去。

慕容焉急忙将他扶起,道:“其实我们年纪相差无几,我要是作了你的师爷,怕是担当不起。你既然醉心武学,我们倒可以相互研究,除了一事,拜师之事莫要再提。”

郑慧娘听他的话,自己不用拜师爷也能学武,反而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叫不叫那是我的事,他只要肯传我一手武功,那也算是我的师爷,到时我和赵馥雪岂不成了师兄妹。忖此,当下连连点头,喜于言表地道:“师……爷,有什么话尽管说,别说一件事,就算千件万件,我也接受。”

慕容焉看他一时竟然不能改口,不禁无奈。当下道:“我要你教馥雪易容之术,你愿不原意?”

郑慧娘闻言,心里几乎想感激地抱住他直跳,但面上顾作矜持地沉吟一回,终于想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其实,他的心里早美得如一只老鼠掉进了放满食物的天堂,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趁着这个机会大展攻势,说不定赵馥雪还真给自己制住了呢。

赵馥雪闻言,感激粲齿一笑,拉住慕容焉的手不放,这一幕却令郑慧娘但头就是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底,心里却象吃了一块辣椒饼一样直冒火。当下慕容焉三人到了湖边,问郑慧娘要以前学过什么武功。

郑慧娘道:“过去我想学些最顶用的功夫,所以练遍了狼牙棒、大铁锤、大砍刀,结果因为场地太小,被砸破了屁股,三个月好了之后,又偷练了铁头功、大排裆。当年我拜了宝明寺的武僧为师,练了一百天‘铁头功’,练得我头肿大了三圈,成了个愣头青,师父说我资质太好,要我找个绝顶高人为师。我找了很久,结果在洛阳找到了到我心中仰慕以久的‘铁头王’,哪知就在我去拜师那天,正好有个人老头去踢馆,‘铁头王’被这老头照他光头上轻轻一敲,竟将他当场敲成了白痴。所以放弃了所有的武功,立志要学内功。后来在‘玉剑门’学武时,不小心弄断了他们开山祖师的青玉剑,被一百好几十个人轮着打,月前的伤和那次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他话还没说完,慕容焉和赵馥雪两人几乎捧腹大笑。

这还不算,却见他掳袖子继续道:“我郑慧娘生平最想做的事,就是练成天下无敌的武功,当着天下一万多个美女的面,不费吹灰之力地一口气打败十来个厉害的高手。据我观察,天下除了师爷你以外,都是武功越高的人就越奇怪:他们大多不苟言笑,整天一副天下人都欠了他很多银子似的。而且他们大多喜欢吃臭豆腐、大蒜之类的东西,时不时还在众人面前不得已地露上两手,有时还会眼神儿冷冷地说写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令人一知半解的话,在一个不太偏僻的地方对着水酷上半晌。啊,简直太厉害了!”

一言及此,嘴中犹啧啧赞谈,却不知这番话早惹得慕容焉两人笑得肚疼。

此日之后,慕容焉果真传了一套上乘的内功心法给郑慧娘,这套功法乃是当日慕容焉在封子綦那里记得的众多秘笈中的一种,这个门派已经灭亡,所以慕容焉才敢大胆传授。自此,三人就在谷内练功,各练所学。那郑慕雪竟然进境很快,后来慕容焉又传了他两套剑术,这‘刺猬披’就象换了个人一样,竟然学得颇有大家之风,这点连慕容焉也未想到。至于慕容焉本人,虽然身俱上乘的武功,却从不外露,只是他研习无名老人剑法中所带的身法时,发现它竟然与名震天下的两非轻功绝技‘驾空策影’、‘乘空落烟’毫不逊色。一息之间,纵横数丈,如乘烟霞,实在惊人得很。其实,这全赖他有深厚的内修根基,所以任何功夫到了他的手里,无不一贯而通,而且更为精妙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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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匪夷所思的葡萄美人,一只烧焦的凤凰男,一条闪亮的美男鱼。外加一粒领衔客串的绝情丹。 呃,其实,双修它是一门值得深入探讨的行为艺术。 花开了,窗亦开了,却为何看不见你,看得见你,听得见你,却不能说爱你 真的有来世吗? 那么,吾愿为一只振翅的蝶 一滴透纸将散的墨 一粒风化远去的沙
《闻香榭》第一部《脂粉有灵》。大唐盛世,神秘低调的闻香榭以其非凡的香品在洛阳独树一帜。 蛇吻果、血莲、曼珠华沙、龙吐珠、因果树、出血菌等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被制成各种具有灵异功效的胭脂水粉:可救人的腐云香;使人清醒的三魂香;吸引心上人的迎蝶粉;恶行尽显的焚心香,更有眼儿媚、美人霜、仙人粉 被称为妖孽的异能少年方沫儿,为救人被迫卖身闻香榭,为精怪古灵的婉娘工作。经历了猜忌、痛苦和失落后,沫儿在制香历练中慢慢成长。然而此时,神都洛阳突发异变,闻香榭陷入了从所未有的危机

神道丹尊

孤单地飞
绝世强者、一代丹帝凌寒为追求成神之路而殒落,万年后携《不灭天经》重生于同名少年,从此风云涌动,与当世无数天才争锋,重启传奇之路,万古诸天我最强!
1 纪筝穿进一篇耽美文里,主角攻受相爱相杀三百万字,而他只是个昏庸蛮横的炮灰暴君。 暴君不好当,虎狼环伺,又难又累,好歹只要不崩人设,演好暴君走剧情,他就可以等来主角造.反篡位,将他赶下台封个闲散王爷。 纪筝搓搓手,表示十分期待退休生活。 看到主角攻受宫宴聚头议事。 暴君暗暗激动,阴阳怪气:哦?王爷可是有事瞒着朕。 看到主角秋猎拔得头筹。 暴君大为赞赏,冷言讥讽:王爷好身手,就赏一顶白玉冠吧。 2 明辞越是当朝唯一的王爷,天子没有血缘关系的异姓皇叔,人人颂他温润如玉,国士无双。 金殿之上的少年天子,旒珠衮袍遮掩下的肤白唇红,面容阴沉,贵若仙君。明辞越低下头,收回视线,将难言之欲压到眼底。 却忽然听到一个清稚的声音,龙椅好硌啊,屁.股痛,谁来救驾! 什么时候下班,空气好安静,没人听见朕的肚子叫吧 他诧异地抬眼望去,对上那道冰冷含霜的目光。 这一次,将那心声听得更为真切。 帽子好沉,脖子要断了,王爷何时篡位啊,朕快替你扛不住了!! 明辞越勾了唇角,他可是狼子权臣,野心很大,大到想当场将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拉入怀中。…

遮天

辰东
冰冷与黑暗并存的宇宙深处,九具庞大的龙尸拉着一口青铜古棺,亘古长 这是太空探测器在枯寂的宇宙中捕捉到的一幅极其震撼的画 九龙拉棺,究竟是回到了上古,还是来到了星空的彼 一个浩大的仙侠世界,光怪陆离,神秘无尽。热血似火山沸腾,激情若瀚海汹涌,欲望如深渊无止境 登天路,踏歌行,弹指遮

不熟

柳满坡
A大计算机学院大四保研生方槐柠,外表出众能力卓越,常年受到颜控组织重点关注,奈何性格高冷,油盐不进,撩骚难度十级。不知名大学外语系逃课生栗亭,好斗抠门独来独往,人际关系网常年欠费黑名单资深会员,脾性阴沉,十项全能,好感难度十级。然而一场图书馆的无意邂逅,让两人开启了一场奇妙的缘分。这是一个看似高冷天才实则闷骚腼腆的理工男和看似孤僻小气实则狡黠义气的打工狂人之间的恋爱故事。本文基调轻松,描述两位主角和他们身边小伙伴们的日常生活,青涩美丽,有趣温馨。

无敌剑域

青鸾峰上
如果杀人不是为了装逼,那将毫无意义;如果活着不是为了装逼,那还不如死了。杀,就杀他个尸横遍野,装,就装他个巅峰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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