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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暴风雨中的大海卷起惊涛骇浪,当头劈下,激烈的风声甚至有种将要撕裂这座房屋的错觉,狂暴的劲风将这屋里的东西吹得东倒西歪,甚至就连昏倒在地上的白莲都被吹动得翻滚了几下。
风卷起来成了一个漩涡,呼啸奔腾,然而在那暴风眼的中心,那个高大魁梧的人依然站立在那儿,虽然他的衣袖也在猎猎飞舞,但是他的身躯巍峨不动,他的脸色平静淡然,他的目光似乎也深远悠长,隐含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天澜真君在狂风中,抬头向上空望着。
他的瞳孔倒映出从天而降的那道人影,那道影子,十分眼熟。
狂烈暴风吹动了他的衣衫却丝毫不能撼动他的身躯,但是不知为何,他这如山一般厚重坚实的身子在这一刻,却也好像山峦一般纹丝不动,在那千钧一发狂野生死的一刻,他居然还是就这么静静地抬头仰望着,没有半点的动作。
看上去,他似乎有点像是措手不及?又或是束手待毙?又或是无可奈何?
……
风暴似脱缰的野马在这间屋子里疯狂地肆虐着,隐匿在狂风背后满是杀意的影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的犹豫,冲入这屋中就立刻向目标扑去,用最狠的杀招带着最凶的杀意。
漫天风暴似乎都成为了他的随从,呼啸汇聚成一股令人畏惧又恐怖的力量飞掠冲去,幽影深处,陆尘的那张脸若隐若现,他的全身犹如一柄利刃,直刺下来。
曾经拥有的那柄黑色短剑现在已经不见了,当初它已经被天澜真君直接毁掉,而现在的陆尘则是身上闪动着诡异的黑火,就连眼眶里也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
不过眨眼之间,这两个男人仿佛就已经近在咫尺。
天澜真君抬头望去,似乎对那个从天而降足以劈开自己头颅致命的攻击还没有做出反应;陆尘呼风唤雨威风凛凛,威势无边,却在那一瞬间,他终于看清了这下方的那个人。
那个光头的男子。
那个正抬头仰望的男人。
这一击,到底要不要真的打下去?这一击,会不会就是他这一生中仅有的可以杀死这个死光头的机会?死光头如此强大,如此可怕,化神真君的境界几乎不可能仅靠努力能够修炼到,那么还有什么机会,会比此刻更好呢?
一对一,他看上去占据了绝对上风。
他望见了天澜真君的脸,那一刻太短太短,甚至让他都来不及去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茫然?
又或者只是一个陷阱,只是一个试探?
人生的道路又在他眼前出现了分叉路口,让他去选择,选错了便是悬崖深渊,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狂风呼啸着,那一刻仿佛像是永恒那么漫长……
……
天澜真君凝视着从天而降的那个身影,看着那风暴背后幽影中的熟悉的脸,心里在想他会不会刺下那致命的一击呢?
他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早上,阳光很温暖,他在小巷中找到了那个少年,然后带走了他。那一天上午他牵着孩子的手,那个男孩虽然平时凶狠狡诈,但是那一天却很乖。
也许是从小他就具备那种特殊的能力,也许是生活早已教给那孩子生存的技能。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死在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手中,是不是也是一种轮回与因果?那些藏在心中的秘密,大概就会永远消失了吧。
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些微笑,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半空中那带着杀意的身影,然后与狂风中的那个人,那道视线接触在一起。
那一刻他居然也觉得过得很慢、很慢……
然后,他忽然听见天上猛地传来一声闷哼,风声骤然凄厉,但暴风中那道杀气却忽然消散,紧接着他清楚地看到陆尘的脸庞突然从凝聚着杀意到掠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陡然涨红。
就像是他全身的鲜血忽然冲到了脸上和头部,他的身躯在半空中从急速落下猛然间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突然拐了一下,然后陆尘的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人还在半空,陆尘的身躯上就响起了几声低沉的咔擦声,像是有几根骨头被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折断,随即他的身子猛然弓起,人还在半空就猛一仰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片刻之后,只听“轰”的一声,陆尘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旁边那堵墙壁上,瞬间墙倒砖裂尘土飞扬,这房屋也是一阵颤抖,索索作响,眼看就要倒塌的样子。
天澜真君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那一片狼藉的废墟下挣扎的那个身影,眼底深处光芒微微闪动着,过了片刻后,他迈开脚步,缓缓走到了正倒在地上,手抚胸口剧烈咳嗽并不断咯血的陆尘身前。
陆尘面上有痛苦之色,任是谁身上骨头断了几根又被激烈无比的力道反噬经络,都不会感觉好受,换做是普通人,大概这个时候都已经昏过去了。
但是陆尘并没有,他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了一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默默站在自己身前的天澜真君,带血的脸上片刻后忽然露出笑容笑了一下,然后看起来带了一丝讽刺之意,骂道:“滚你妈的,死光头!”
……
天澜真君看着这个年轻人,嘴巴张了张,似乎睿智如他好像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听到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居然并没有生气,相反的,他的目光甚至还柔和了些。
他蹲下了自己那高大魁梧的身躯,靠近了陆尘,看着他那张被鲜血和灰尘弄脏的脸,沉默了片刻后,道:“这句话你大概想骂很久了吧?”
陆尘点点头,道:“嗯,从你把我丢到魔教去的那天开始。”
天澜真君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拍了拍陆尘的肩膀,然后很随意地双手一抄,将陆尘扶起,往自己背上一丢。
陆尘一声闷哼,好像是撞到了痛处,身子都抖了一下,但除了这一声外,他就一言不发地强忍住了。
天澜真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背着陆尘,走出了这间屋子,将这满地废墟都丢在身后,连那个倒在尘土间生死不知的白莲他似乎也无意再管,就这么与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个弟子,离开了这里。
一行鲜血顺着他的衣襟流淌了下来,有些温热。
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的血还是热的啊?”
陆尘伏在他的肩头,气息听起来有些微弱和痛苦,过了一会后,道:“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