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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被陌生的气息包围着,眼皮下的眼珠偶尔动一下,他睡得浅,始终处于不确定自己睡没睡着的状态。
房间的主人倒是睡得很香,打着轻轻的酣,丝毫没因为床上多个刚交的朋友而影响睡眠质量,他仰面竖躺着,一条腿踩在另一条腿的小腿上,睡衣睡裤看不出是什么价位,料子瞧着舒适柔软,领口掉出来小半块佛牌。
而陈子轻横着躺,脑袋搭在床边,他的脚没碰到茭白的身体,床很大,大到半夜要是让尿憋醒都要速度快点下床,慢了能在裤子上滴出两滴的程度。
阳台一有响动,陈子轻就醒了,不等他的身体做出反应,房门的门锁也传来被打开的声音。
他迟钝地撑着床坐起来,还没叫醒茭白,房里就进来了两道身影,一道他化成灰都熟悉,一道他全然不熟。
翻进阳台的陆与庭跟开门进来的戚以潦打了个照面。
二人自动跳过拆穿对方的环节,一个抱起傻傻坐在床上的老婆离开,一个躺在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出了房间,陈子轻就让陆与庭把他放下来。
陆与庭置若罔闻,他一个装着假肢的残疾人,又是翻阳台又是公主抱成年人,丝毫不吃力,此时的他下颚线绷着,一副死人脸。
陈子轻干脆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胸膛,在他的心跳声里打了个哈欠。
没下楼就睡着了,还是沉沉睡去。
回到客房,陆与庭把他放在床上,剥了他的睡衣,换上一身没有他人味道的睡衣,这才把脸埋进去,深深嗅着,蹭着。
深夜了,陆与庭是白天那身衣服,澡都没洗,他身上没呛人的烟味,口腔里有。
让戚家保镖给他拿的一盒烟,他没抽一根,全被他吃了。
良久,陆与庭去浴室洗澡。
床上人呼呼大睡,只有肚脐那地儿的睡衣扣子是扣着的,往上都解开敞着,微黄灯下是樱桃园果实艳红,仿佛被太阳照射着,晶莹剔透。
……
陈子轻是被颠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想抓住什么,嘴里还在喊:“浪好大,陆与庭,你抓着我——”
浪好像被上帝伸下来的一只大手拢住,几个瞬息后,再次出现要把船只掀翻的惊骇,伴随一声低低懒懒的笑:“这不是在抓着吗。”
陈子轻从船上下来了。
他是趴着的,腰一侧被只手箍着,胸前还有只,他捉住胸前那只手,迷瞪着眼往后扭头。
然后……
把头扭回去,继续趴着。
陆与庭视野里是红成一片的背脊,单薄而光|滑|细||嫩,肩往下走的线条清晰且细,腰到屁||股凹下去的地方可以完全握住,线条轮廓像只琵琶,他不在意地抹了点假肢上的水迹,擦在琵琶上:“怎么不阻止我?”
陈子轻只有细碎的喘息。
陆与庭俯身压下来,歪了下头,碰了碰他汗湿的脸:“你心虚。”
陈子轻的身子激烈起伏:“我心虚什么?”
“昨晚把我一个人丢在客房,”陆与庭直起身按着他,慢慢悠悠地笑,“让我独守空房,真是我的好老婆。”
陈子轻底气不足地给自己做澄清:“我是看那么晚了,又还没跟茭白聊完,干脆就在他那歇着了。”
陆与庭弯了弯腰背,唇贴在眼下的蝴蝶骨上面,牙齿不轻不重地咬||着:“有什么不能白天聊。”连老公都不要了,是有多能聊。
陈子轻抓他的手指,不是把他掰开,而是放到另一边:“兴头上呢。”
“兴头上怎么了,不能停?”陆与庭语调困惑,“那为什么每次做的时候,我在兴头上,你就能把我推开踹开不让我再做了?”
陈子轻刘海乱糟糟的支棱着,小半张俊秀的侧脸潮红,他支支吾吾半天,凶巴巴地扯了一嗓子:“你还能不能做了,不能做就起开!”
“呵。”
陆与庭捻他小巧的腰窝,捻完左边的,捻右边的,两只圆而可爱的腰窝都照顾妥当,在他的颤栗中将琵琶拨得更响,靡靡之音在房里持续了很久。.
陈子轻早饭午饭一起吃的。
戚家佣人说白少上班去了,今天要值夜班,陈子轻昨儿晚上就知道了茭白的职业,也拿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不会断了联系。
陈子轻没给茭白发信息,人家上班呢,他打扰算什么事。
“这肉吃着好嫩。”陈子轻夹起碗里的一块肉,“不知道怎么做的。”
他随口一说,厌恶社交的陆与庭就在饭后趁他不注意前去厨房,向戚家的厨娘咨询那道菜的菜谱。
厨娘以为少年人是在做做样子哄心上人高兴,不过是小年轻谈情说爱的桥段,没想到他也是个内行,一点就通。她没保留,全给说了。
陆与庭带着笔记去客房找陈子轻,听他说想出去玩,便拿上背包。
陈子轻不打算开车,他想骑电动车。
“电动车?”陆与庭说,“那我坐哪儿?坐你腿上?”
“然后我骑到沟里,我俩去医院报道。”
陆与庭周身蔓出一股低气压,他在陈子轻面前踱步,忽然就停下来,偏头看过去,微眯着眼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挂茭白的号是吗?”
陈子轻目瞪口呆,这都能扯到茭白身上?他哭笑不得:“你听不出我是在打趣?”
陆与庭说:“我只听出你不想我活了。”
陈子轻一脸呆滞。
陆与庭的脑袋低垂下去的同时,浑身上下被一股阴冷的沧桑笼罩,他转过身,不知道要去哪。
陈子轻一把拉住陆与庭,又犯病了是吧!他把陆与庭扳过来,认认真真地凝视。
终于把神经质的与庭哥哥凝视得耳根微红。
陈子轻顺着他的小臂一路往上捏,还用指甲轻轻地刮:“哥哥,咱还出不出去玩啊?”
陆与庭硬是被他刮得腹部收紧,嗓音也哑了:“背包不是在我手上拎着?”
陈子轻撇嘴:“那你丢下我一个人。”
陆与庭扣住他那只不老实又不负责的手,拿到唇边,惩罚性地咬出个印子:“我是去给你拿袜子。”
陈子轻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下:“早说嘛,还以为你生气了。”
陆与庭顿了顿,他似笑非笑:“我为什么生气?”
陈子轻咳了两声:“是我不让你坐我腿上。”
陆与庭的面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神情:“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坐你腿上?”
下一瞬,他就平平淡淡地自问自答:“是怕我乱来,我的手可能会从后面伸到前面,摸你这里。”
陈子轻发觉陆与庭从半垂眼眸下流出的目光扫过他胸脯,他一阵发热。
“捏你这儿。”
少年的手伸过来,陈子轻下意识把腿一夹。
陆与庭正色:“你把我想的太龌龊,你老公怎么会是那种人。”
陈子轻感受他手骨的力度和温度,从后背窜上电流,后脑勺都是麻的:“那你把手拿出来。”
“我摸我老婆,有什么不可以。”陆与庭一派温柔地提醒,“你再夹下去,我手上的戒指就要把你的大腿肉硌疼了。”
陈子轻立刻把腿一松。
陆与庭慢条斯理地摸了一会,去拿了双袜子:“过来。”
陈子轻还处在被摸得全身发软阶段,他哀怨地瞪了眼罪魁祸首,期期艾艾地软着腿挪步过去,在陆与庭旁边坐下来,把一双脚放在他腿上,手也放过去,隔着他的裤子布料摸他膝盖下方的假肢。
陆与庭只手包住他的脚,从脚底向上拢在掌心里,揉了揉,他脚白皮薄,很快就被揉得红红的。
陈子轻望着陆与庭垂落的睫毛,心里热烘烘的:“你坐我后面,搂着我的腰,我骑电动车带你四处玩,多好啊。”
陆与庭没言语,唇角掀上去个弧度。
“是不是开始期待啦?”陈子轻放在他腿上的脚动了动,催促道,“我们快点儿。”
陆与庭给他穿另一只脚的袜子:“急什么,你起码还要在西城待上三五天。”
陈子轻一脸不解。
“不是要和那架构师聊吗。”陆与庭严谨道,“三五天都是少的,三五个月也不算长。”
陈子轻抽抽嘴,又来又来了。他讲了茭白构建世界方面的事情:“陆与庭,我圆梦了。”
这番话不掺杂让人多想的意味,单纯只是任务者对架构师产生的好奇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你懂那种圆梦的感觉不?”陈子轻把下巴垫在陆与庭的肩头,呼出的气息打在他耳根上。
陆与庭心头泛起无限柔情,他怎么不懂,他的梦在他手里,在他怀里,在他面前。
陈子轻见两只袜子都穿好了,他就把脚从陆与庭腿上拿下来,这才发现陆与庭起来了。
“你怎么突然就……”
陆与庭起身,陈子轻问他去干嘛,他云淡风轻:“去缠几层胶布。”
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冲力撞上。
陆与庭任由他老婆把他拉去卫生间,劈头盖脸地对他一通骂。
“缠什么胶布,它招你惹你了啊,你这么虐它干嘛,”陈子轻气怒地指责,“再说了,它又不是你的,它是我的,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对它?!”
陆与庭看他生动的脸庞:“sorry。”
陈子轻两手捞着:“跟谁说呢,你跟它说!”
陆与庭面部微抽,他居高临下地盯过去:“sorry。”
陈子轻要求严苛:“诚心点。”
陆与庭闭了闭眼,摆出一副做错了事,期望被原谅的姿态:“轻轻的鸟,sorry。”
陈子轻:“……”
陆与庭挠了挠眉心:“满意了吗,老婆。”
他闲闲地笑:“不满意的话,我把它切下来放在香炉里,一天三次香的供起来。”
陈子轻佩服陆与庭,这么发神经,不但没半分疲软,反而越发精神越发亢奋。
“你别说话了,我手都拉丝了。”陈子轻听着陆与庭隐忍的喘息,“这次就当是你故意吓唬我,可不能那么乱来,会受伤的。”
陆与庭吻他眼睛:“好……”
“舒服。”
陆与庭的声音里带出些许哭腔:“老婆,好舒服。”
陈子轻刚想叫他小点声,一抬头就栽进他眼里的那片深海,愣了愣,随他去了。.
出门前,陆与庭坐到玄关的沙发上给他穿鞋,将他脚上的袜子筒提了提,他在手机上看高德地图,既然已经来了西城,那就先把西城逛了吧。
察觉一道视线投来,陈子轻见是戚家的保镖,便客客气气地对他笑了笑。戚二老脸通红,他闪到绿植后面,后退着去找其他兄弟。
“白少带回来的两个朋友可真能腻歪。”戚二有感而发,“尤其是那演吸血鬼都不用上妆的少年。”
戚五拨开头顶的树枝:“热恋期吧。”
“人手上戴着戒指呢,结婚了都,还热恋期。”
“就不能是先婚后爱?”戚五坚持自己的看法,”绝对是热恋期,那劲头过了,人就正常了。”
“话说他们要是结婚了,那不是不合法吗,没到法定年龄呢。”遵纪守法的戚三道。
“不领证。”
“那也是违法的,我不赞成这种小朋友过家家式的婚姻,思想都不成熟。”
“谁管你赞不赞成,况且没准人家只是长得显小,实际早就过了法定年龄。”
蹲在树底下采蘑菇的戚四冷不丁地插话进来:“昨晚我值班,看见那陆先生翻阳台。”
几个兄弟齐刷刷地看他,然后呢?
“他脚踝处在发光,是假肢。”戚四言简意赅。
一直没说话的戚大闻言,面色一惊:“按了假肢?我看不出来。”
大家都没看出来。
“他一个残疾,怎么还能翻阳台?”
戚四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想知道。”不止能翻,还很轻松。
“那陆先生的性情不太正常,“戚四严肃道,“大家能避着点就避着点。”
这话不用他说,哥几个都发现了。
戚二搔了搔晒烫的头皮:“陈先生一点脾气都没有,逢人就笑,眼睛亮亮的像嵌在古堡走廊墙上的小宝石,好相处。”
戚三正儿八经地来一句:“他再好相处,他家属不好相处也是白搭,离他也远点,小心他家属发疯。”
戚四把手里的一把蘑菇装进塑料袋里,留着下班回去烧:“怎么个疯法?”
戚三在兄弟们的注视下,慎重地开口:“我早前有幸听白少跟戚爷聊他写的故事,有种人得了一种很重的疯病,只要是出现在心上人身边的人都咬,还很癫。”
“癫是什么意思?”
“发癫。”
这词语实在是新鲜,大家都进入了盲区。
戚大思索:“癫痫?”
戚三摇了摇头:“不是,一种形容词。”
见兄弟们没领悟,他就跟戚大说:“打个比方,你正在因为什么事训我,我突然上去就是一个法式|热||吻。”
“…………”
窒息。
戚大眉头打结地退了好几步,调头就走。
“大哥,那只是个比方,没有其他意思,我不好你那口,不是,我喜欢女的,女的!我钢铁直男!”戚三嚎叫。
“老三,别嚎了,让老大静静,你说的那发癫也不是形容词吧,这就是病。”
“对,就是病,白少写的故事里的主角就这样,他为了写得逼真些,还特地去精神病院走了趟,考察了一番,让戚爷陪他练习找灵感。”这事儿戚三放在肚子里闷了很久,现在才抛了出来。
“……白少不担心戚爷演着演着,入戏了?”
“戚爷什么定力。”
不怎么在状态的戚六突然低叫了声:“我想起来个事,有段时间地下室的书桌更换的频率提高了很多。”
几人表情怪异,集体噤声。
书桌更换的频率提高了,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主子刻“克制”刻得太多。
“诶,他们出门了。”戚二朝一处方向努努嘴,“骑的厨娘的电动车。”
几双眼睛都看着残疾少年坐在电动车后面,双腿屈在两侧,裤腿提上去些,仿真脚踝清晰可见。
电动车碾过减速带,颠了起来。
少年将腿放下来撑在地上,等车过去,他才把腿放回踩踏板上。
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国家订做的假肢,那么灵活。.
下午日头有点猛,陈子轻骑着电动车在古堡周围溜达。
陆与庭双手圈在他腰上,面部挨着他后背,恨不得严丝合缝地和他紧紧黏在一起。
别的季节还好说,这大夏天的,陈子轻很快就让陆与庭给整出了一身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买根雪糕都买不着。
陈子轻只能呼哧呼哧地继续骑电动车,直到看见超市才停,他又热又晒,跟条死狗一样:“雪……雪糕……笑脸的……”
不但要吃雪糕,还点了名。
陆与庭从后座下来,去超市给他买笑脸雪糕,他找地方停着,尽量找阴凉的角落,不然一根雪糕没吃完,电动车的坐垫就烫得放不了屁股。
陈子轻靠墙蹲着,脸上的汗朝脖子里淌,头发湿湿的。
“西城是不是比北城的气温要高?”陈子轻一口咬在笑脸雪糕的棕色头发上面。
陆与庭手上是个三色杯,水珠细细密密地凝在杯盖上面:“气温高不高我不知道,反正三色杯比北城要贵一块钱。”
陈子轻震惊得张大嘴巴:“太离谱了吧!”
“那你付账的时候把它放回去啊,还拿着干什么。”陈子轻这一激动,本就红的脸更红了一些,他愤愤道,“一个三色杯快三块钱,怎么不去抢。”
陆与庭说:“放回去了,你等会和我换的时候,吃什么。”
陈子轻:“……”他确实想吃三色杯,经常吃,百吃不腻的系列之一。
“亏了。”陈子轻唉声叹气地蹲回去。
陆与庭站在他面前,为他挡扑面而来的热风:“也许比一块多钱的好吃。”
“我不信。”陈子轻让陆与庭打开三色杯,喂自己一勺尝尝。
陆与庭拿木棍刮了一块雪糕送到他嘴里,他一吃,脸扭了下:“一样的,没有更好吃。”
两口子穿着一件至少六位数的夏季服装,为了一个两块多钱的冷饮说半天话。
陈子轻吃完雪糕嘴更干了,他让陆与庭去给他买水,自个儿走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下乘凉。
毫无征兆的,脸上一湿,有水落了下来。
陈子轻瞧见陆与庭从超市出来,就赶紧对他招手,急匆匆道:“怎么办,下雨了!”
“没下雨。”
陈子轻傻眼:“那我脸上怎么……”
陆与庭似乎是在强忍笑意:“知了撒的尿。”
陈子轻正要说话,一张嘴,嘴皮子上就湿了,他迟钝地抹着嘴巴高高仰起头。
迎面就是几道水柱。
从树上射下来的,滋得老长了。
陈子轻头一回见这阵仗,他呆愣在原地,要不是陆与庭把他从树下拿走,知了的尿能让他洗把脸。.
“没人跟我说知了会撒尿。”陈子轻惊魂未定地喝着水,“还撒那么多。”
陆与庭把给他擦脸的纸巾扔掉,回来说:“边吃边尿。”
陈子轻一脸长见识的表情:“直肠子啊。”
他把脸凑到陆与庭面前:“你闻闻臭不臭。”
眼看陆与庭要亲上来,陈子轻一个滑步后退:“不让你闻了。”
陆与庭尚未开口,陈子轻兜里的手机就想了,是茭白给他打的电话,他把水夹在胳膊里,迅速接通。
“老弟,你们去哪玩了?”茭白笑问,声音里有几分打工人的疲惫。
“没去哪,就在附近转转。”陈子轻说,“外面太晒了。”
“怎么不开车?”
“是我非要作。”陈子轻叹气,“晒死个人。”
“这难道不是情趣?”茭白揶揄,“我以为你骑电动车带你老公出来,是因为昨晚你和我睡让他不高兴了,哄他来着。”
陈子轻的小心思就这么被轻易戳中,他干咳着转移话题:“哎呀,好晒啊,怎么这么晒呢。”
“不笑你了。”茭白告诉了他几个西城还不错的景点,让他带老公去玩玩。
“网上的攻略里没有啊。”
“网上的攻略是骗外地人的。”茭白耐着性子道,“你信这个本地人就行。”
“好的呀。”
陈又挂断电话,他骑上电动车,带陆与庭去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景点。
寺庙去了,荷花看了,香烧了,两人花288订了个棚子喝茶。棚子搭在荷花池边上,里面装了空调,十分的凉爽。
陈子轻把棚子的布帘放下来,捞出脖子里的挂坠启动。
陆与庭坐在陈子轻对面,他倒了两杯茶放着,单手撑头闭目养神,眼下有一层青影。
昨晚没怎么睡,早上押镖运粮,下午陪老婆逛景区,累到了。
陈子轻拍拍陆与庭放在桌上的手背,拉着他手指,看展在虚空的屏幕。
不一会儿,陈又睡眼惺忪地现身在屏幕中,身上披着一条印瞒可乐鸡翅的毯子。
陈子轻说:“哥,你在睡觉啊?”
“差不多也该醒了。”陈又回答他的问题,“怎么了?”
“有个事儿。”陈子轻挤眉弄眼,“我在沧澜星认识了个很想认识的人。”
陈又拢毯子的动作停了一下:“架构师jiao?”
陈子轻小鸡啄米地点头:“就是他!”
“那你不是很开心?”陈子轻傻兮兮地嘿笑,他怕吵醒陆与庭,赶紧把笑声吞到肚子里,无声地龇牙咧嘴。
“架构师jiao的真名是茭白,他是漫画世界里的人,一个叫《断翅》的漫画……”陈子轻想到哪说到哪,他让他哥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查查这本漫画。
陈又让厉严查了,由于有关键词,结果出来得快。
“《断翅》这个漫画世界在玩家茭白的攻略下,达成了100以上的励志指数,被存进范本库供玩家们学习参谋,他的经历对逆境中的玩家们是个鼓励。”陈又说。
陈子轻惊叹万分:“茭白好厉害啊。”
“能力是比较出色。”陈又客观评价,“不过他作为架构师,成果相对一般。”
陈子轻摸了摸鼻子:“这没什么的,隔行如隔山嘛。”
陈又看着为架构师说话的小儿子:“确实。”
陈子轻要来《断翅》的简介,茭白架构的每个世界感情线上基本都会挂几条狗的原因找到了,不用当面找他要了。
屏幕里出现厉严的身影,跟个煞神似的站在陈又身后。
陈子轻明显拘谨了不少。
陈又让厉严出去,他溺爱地看着小儿子:“你说你的。”
“哥,《断翅》世界是不是硬塞进这个星球的啊?”
陈又道:“合并了。”
“我就说嘛,怎么城市名称又是东南西北,又是ABCD。”陈子轻端起杯子喝点茶润润嗓子,他装作随意地问起茭白的酬劳。“他选的是生命点。”
陈子轻表现出刚知道的样子:“能多给他点儿不?”
陈又好似没看穿小儿子的拙劣演技,他的语速不快不慢,只因为天生的清冷声线,听着有些许高高在上的距离感:“生命点也能当礼物送人?”
陈子轻眼神飘忽。
“漫画世界系列不归我管。”陈又无奈道,“这是公司元老111手底下的业务,拓展出来的一个领域,目前效果一般。”
所有领域的业务,都是为了给各个星球提供运行的能量。
成效不好的,会被砍掉。
漫画世界还吊着一口气,这口气随时都会断,毕竟不是每个玩家都能表现优秀。
这事陈又没说,小儿子和他通讯的主要目的他清楚,为了让好朋友拿到更多的酬劳。
陈子轻满眼希冀地搓搓手:“哥,生命点就当我没提过,那能把他的作品从仓库放出来不?”
“不合规矩。”
陈子轻脱口而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随后就苦兮兮地垂下眼睛说:“我不该为了交朋友让你难做。”
陈又没半分想要责备的迹象,其实他一直在为仓库的滞销品想方案,总那么压着也不是个事,可以搞个什么活动,只要福利给的足够丰厚,那就不缺想接滞销品的宿主。
“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可以把他的作品放出来。”陈又说。
“真的啊!”陈子轻欣喜不已,“哥,你最好了!”“好好说话,”陈又少有地拿出严厉的态度,“让666听到了,又该请病假了。”
潜台词是,你选的男人,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子轻偷瞄对面还闭着眼睛的陆与庭,声量明显下降了一大截:“你在我心里是我爸,对外是我哥,我俩什么关系,我这也要注意啊。”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陈又调侃,“不讲道理的人不是我。”
陈子轻无力反驳。他又说了些茭白的事情。
陈又全程听他倾诉,没打断,直到他说完才问:“什么时候回来?”
“夏天过去吧。”陈子轻含糊。
陈又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陈子轻大大咧咧,“有陆与庭在呢。”.
陈子轻在古堡住了几天,茭白做东,带他去“缔夜”玩。
陆与庭不进去,在车里等。
陈子轻下车前跟陆与庭确认:“你真的不和我一块儿啊?”
“嗯。”陆与庭刷他的手机,“我嫌吵。”
陈子轻说:“开个包间就好了。”
陆与庭在看他手机上的那些照片,一张张地划过去:“不好,我就在车里等你。”
陈子轻一只脚跨到车外,踩着地面向后扭头:“真不去啊?”
陆与庭面色如常:“真不去。”
陈子轻将信将疑。
站在前面等他的茭白看他磨磨蹭蹭,啧了一声。
进了“缔夜”一楼,陈子轻频频东张西望,尤其注重门口方位。
“老弟,你怎么心神不宁的。”茭白搭着他的肩膀,“出来玩就好好玩,别想其他的。”
陈子轻一言难尽:“我不能不想啊,你知道我老公为什么不跟我进来不?他在我身上藏了小玩意儿。”
茭白闻着狗血味儿说:“监听设备?”
“带画面跟声音的那种。”陈子轻在自己身上从上到下地摸索,“不知道在哪,我找不到,反正肯定有。”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茭白都有点意外:“我不记得自己架构的那些个主角攻里,有这种程度的阴暗批。”
陈子轻嘴唇蠕动:“是角色拥有了自主意识。”
亲身经历,深有体会的茭白拍拍他肩膀:“我懂。”
随即话锋一转:“但你可以不用那么惯着他,适当的调教是有必要的。”
陈子轻老实巴交地说:“不行啊,我惯久了,改不了了,而且我不会调||教。”
茭白笑弯眼睛:“这有什么不会的,就是训狗。”
陈子轻恍然:“那我会!”
“会就好。”茭白带他去楼上的专用包间,叫来服务生点吃的喝的。
包间里有个大屏实时直播楼下舞池,陈子轻一眼扫过去,有几个还不错。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也就让自己扫一眼,可不敢扫两眼三眼。
陆与庭在车里盯着他呢。
茭白坐在陈子轻边上,打开手机备忘录给他看自己的最新作品。
“这是我根据你那天晚上提供的狗血思路,写出来的一个故事梗概,比较粗糙,只是个架子,后面再慢慢加工,补充血肉。”
陈子轻从头看到尾:“好几条……不是,好几个人啊。”
茭白老练道:“人多热闹。”
陈子轻咽下那声吐槽,想到他没确定最终结局:“那主角受跟主角攻在一起了,其他几个怎么办?”
“凉拌。”茭白神采飞扬地对着陈子轻露齿一笑。
陈子轻拿叉子叉了个水果吃掉:“所以我有个世界感情线开叉……”
茭白眼角轻抽,他缓慢地转头去看自己的主角受:“不止一个吧,你第一个不也是。”
陈子轻一愣,对啊,第一个也是全要,只是他在陆与庭的引导下暂停了任务。而茶艺那个世界,陆与庭把分出来的叉叉全抢了。
“其实我个人是喜欢一对一的,但有时候为了工作,我不得不适当的违背原则。”茭白趁机表达深深的歉意,“抱歉啊,老弟。”
“没事没事。”陈子轻已经看过《断翅》简介,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也万分理解他的创作风格。.
在包间待了会,陈子轻跟茭白去外面,端着饮料站在护栏边听歌。
陈子轻的余光冷不防地瞥到了什么脏东西,他觉得自己看花眼了,一定是,他闭上眼睛,再睁开。
那三个人还在一楼。
他们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纷纷抬头向二楼看来,狩猎一般锁定他的位置。他眼前一黑,手里的饮料差点都洒了。
茭白注意到陈子轻的反常,他通过敏感的神经,准确无误地在楼下一堆人头里发现目标:“他们是谁?”
陈子轻欲言又止:“是你作品里的配角们。”
茭白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再去看楼下那三个风格迥异的帅哥,心态上就生出了点变化。
我操。
茭白的表情堪称精彩:“他们怎么跟你在现实中还……不都是数据吗?”
陈子轻为了不暴露他们一行人的外星身份,临时想了套说辞应对。
“我没想到还能有这情况。”茭白更内疚了,他沉声,“要是我想到这层,我肯定把配角们造得稍微正常点。”
陈子轻灰头土脸:“不怪你。”
茭白注意到那三个帅哥引起骚动,被多到炙热的目光给团团包围住了,他说:“老弟,你想摆脱他们?”
陈子轻苦不堪言地闷闷道:“做梦都想。”
鬼知道那三个在他婚后就已经老实的家伙怎么突然找过来了,还真的被他猜中了最坏的结果——憋久了,拉了泡大的。
他哥没和他说,估计是不知情,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剩下三个城市还没开始玩呢,现在好了,玩屁啊。
“轻弟,我这里有个点子。”茭白站在架构师和创作者的角度分析局势,“以我对我构建世界主要配角的了解,他们不干净了,就没脸缠着你了。”
陈子轻眼睛一亮:“那怎么让他们不干净?”
他跟茭白四目相视,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给他们下药,把他们放在不同的房间,再安排人进去?”
茭白竖起一根手指,装逼地晃了晃:“放在同一个房间,不安排人进去。”
陈子轻抽凉气,太刺激了吧!他咽了一口唾沫,感叹道:“好狗血。”
“包狗血的。”
茭白拿手机打电话,对陈子轻说:“这会所是我家的,都是我的人,好办事。”
陈子轻忧心忡忡地说:“行得通吗,我怎么感觉会出乱子。”
茭白给他一个眼神:“放心,药量上我有分寸。”
陈子轻舔||舔发干的嘴唇,不是,我是想说,他们是外星人,其中还有条基因变异的大黑蛇。
“对了,我老公呢。”陈子轻满脸焦急,“我去找我老公。”
茭白和他说:“看戏要紧,管什么老公。”
陈子轻心想,不管不行,他手上有激光枪,我怕他把“缔夜”给轰了。.
这会儿,“缔夜”停车场里
已经知道三只苍蝇飞到沧澜星,飞进会所的陆与庭没采取行动,他立在车边,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停在旁边的那辆车边也有个人,古堡的主人,戚以潦,西城戚家家主,上流圈受人尊敬的“戚爷”。
“你们可以多待些天。”戚以潦身上有上位者的松弛气质,“我爱人最近的心情很好,他十分欢迎你们的到来。”
陆与庭扯唇:“我老婆说,我们会待到下个月。”
戚以潦笑道:“那很好。”
陆与庭冷冷哧道:“自从我们去了你家,你那位下班后的时间分出大半给了我老婆,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笑不出来就别勉强。”
戚以潦并未露出被误解的怒意:“你们年轻人的爱情跟我们这年纪的爱情到底是不一样的,独占欲纵然鲜美却不可取,正确的婚姻观是让另一半拥有自由的社交,尊重他的选择,只跟随,不干预。”
陆与庭夹着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那你半夜拿备用钥匙开门进房间?”
戚以潦理了理折到臂弯的衣袖:“健康的感情跟畸形的感情之间那条线应该清晰,不能模糊化。”
陆与庭沉默不语,许久后,他看着仿佛是个导师系男朋友,爹系伴侣,可以放心地让另一半去飞,知道他会回来,自信强大绝不霸道占有的年长者,颇有礼貌地重复刚才的疑问。
“那你半夜拿备用钥匙开门进房间?”
戚以潦唇边笑意一点点敛去,湿冷的眼睫下是有些沉暗的剪影,他皱眉看年轻人,似乎是迄今没见过这么……让人难消化的性情。
手机忽然响了,戚以潦接听,那头的经理向他汇报了什么,他看似责怪实则纵容:“胡闹。”
放下手机,年长者的眼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趣味,转瞬即逝:“你老婆的追求者们找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陆与庭徐徐地吸烟,没开口。
“一对三确实没胜算。”戚以潦理解道,“不如你先带他回去。”
陆与庭把烟掐了,哧笑一声:“你家那位给他们下药是看不成戏的,一旦药下成了,他就会是死路一条,而且连个全尸都不会有,稀烂成一滩,你捧都捧不起来,要用铁锹铲。”
少年是不是说笑,明眼人能分辨得出来。
戚以潦的眉头皱了皱,面容冷峻下来显得有些骇人,他阔步朝着电梯方向走。
陆与庭向后靠在车上,他将手中没了的烟掰成几段,一段一段地弹出去。
人多热闹……呵呵,是他妈挺热闹的。
陆与庭捡起地上的烟放进口袋,不紧不慢地坐电梯去找老婆,他半路还十分有闲情雅致地订了个饭店,要求大包间里摆放两张圆桌,一张置办成烛光晚餐格调,一张是村里吃席风格,铺红色的塑料桌布,放三个同色系塑料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