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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扯头发别扯头发,扯秃了。”李苑蹲下来,从衣袖里拿出两个白玉雕的小风铃,花纹中心镶嵌着品相上好的红宝石,一手托着一个,“礼物。”
两个小孩眼睛都亮了,伸手要拿,李苑攥起拳头挑眉问:“小叔叔好不好?”
“好好好!小叔叔最好了。”
“拿去玩吧。”
太子妃微微欠身微笑:“世子破费了。”
李苑重新束了束被小孩子扯乱的长发,扬起眼睫:“堂嫂太客气了。”
镇南王妃挺着肚子坐在软椅里,朝李苑招手:“苑儿,一直等着你来给我们宝儿起个名字呢。”
李苑笑笑:“太子爷不在呢嘛,我哪敢在堂兄面前舞文弄墨的。”
太子爷摇摇头,捻开折扇淡淡道:“你来想个,谁让你和小孩子亲,我两个儿子,成玄和成翊的名字不都是你起的。”
镇南王妃眨眨小鹿似的眼睛:“好听。”
楚威将军怜爱地捏捏王妃软嘟嘟的脸蛋,望向李苑哈哈一笑:“我是粗人,起不出什么好名字,别给我儿子耽误了。”
镇南王妃皱起眉:“万一是女儿呢。”
楚威将军赶紧改口哄慰:“闺女更好啊。”
这一对能成鸳鸯眷侣着实出人意料,本是圣上赐婚,没经楚将军过问,便把严丞相的小女儿嫁进了镇南王府,是一场没有感情可言的贵族联姻。
楚威将军一度以为这是位监视自己的细作,起初根本没给小姑娘好脸色看,不同她过夜,也不同她说话。
一日回府,路过王妃住处,严婉凝不知从哪弄来一架小纺车,正哼着歌儿织锦缎,时不时跟身旁丫头聊天。
楚威冷冷看着室中的小王妃,心中不屑,女人的讨好手段也就只有这些了,凭这些就能打动自己?
丫鬟在一旁给严婉凝捋丝线,一边打趣道:“这下来福又有新衣裳穿了,王妃您手真巧。”
来福?护院的那条大黄狗?
楚威当即觉得心口绞痛,哼了一声走了。
丫鬟回头看了一眼:“哎,将军回来了?好像有点不高兴,王妃您去看看吧。”
严婉凝托着软乎乎的圆脸蛋想了想:“他太凶了,我不敢去。我怕他打我,你说,万一他打我了,我能挠他吗?”
丫鬟笑出声。
过几日楚威再回府,王妃居然又跑去庭院种葵花了。
这小姑娘不像别的女孩当丈夫是天,没有夫君疼照样玩得开心,渐渐地,楚威将军便开始留意这个软嘟嘟的小妻子。
日子就这么过着,楚威处理完了军务,想到今日似乎是王妃的生辰,上次自己生辰的时候,王妃送了自己一只青蛙。
就是下雨天后院逮的,没有丝毫特别之处,除了身上绑着一根系成花的绸带。
楚威将军实在费解,终于同王妃说了大婚后的第一句话。
“为何送我一只青蛙。”
小王妃眨着小鹿似的眼睛,又有点难堪:“我没有银子给你买生辰礼,我的嫁妆在你府邸库房里,仆人们欺负我,不给我拿。我想给你做点心,想了想你肯定觉得有毒,又偷偷倒掉不肯吃,浪费粮食。”
楚威才知道仆人们惯常趋炎附势,其实小王妃因为不受宠,在府里过得不轻松。即便如此,她似乎也从来没想过跟自己夫君要银子。
有一日李苑来京城,顺道先来镇南王府找楚大哥聊聊边境局势,正赶上当晚楚威跟王妃大吵了一架,因为同王妃青梅竹马长大的二皇子来府上做客,送了王妃一只海外进贡来的的巴掌大的小黑犬。
王妃很喜欢,从早抱到晚,楚威心中愤懑,第二日从军营里牵回来一头张嘴比脸盆子都大的藏獒回来送给王妃。
……后来两人就吵起来了。
楚威摔门离开,外边天寒,王妃抱着厚衣裳想给楚威送去,想了半天还是交给李苑,咬着嘴唇小声说:“苑儿,帮我把这个给他去……”
李苑觉得好笑:“小嫂子自己去不好吗?”
王妃皱眉:“明明就是他小心眼了,我不给他道歉。”
李苑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嫂子,接了衣裳去了。
楚将军伫立在凉亭里,肩头落着雪花。
李苑把衣裳扔过去:“大哥,小嫂子给你拿的衣裳。”
楚威愣了愣,冷眼看着衣裳,低沉冷漠道:“她就这么不待见我?看都不想看见我?”
李苑坐在凳上嫌凉,手一撑坐在凉亭栏杆上:“大哥就不能低个头嘛。媳妇……可不就是拿来宠着的,再说了,哪有小姑娘会养藏獒,大哥也真是死心眼啊。”
楚威哼了一声:“那你说送什么?”
李苑想了想:“首饰,零食,反正就是每回别空手回家。小嫂子嫁了你,就是跟自己家一刀两断了,你不疼她谁疼她。”
楚将军深思,觉得在理。
王妃生辰那日,楚威回府途中看见一家银楼,想起李苑的话,便顺便去挑了个镯子。
回了府,王妃正趴在床头跷着小脚丫看话本,楚威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走进去,把刚买的银镯扔给她。
楚威将军打仗在行,哄姑娘不在行,憋了半天才说了句:“拿着。”
严婉凝愣了好一会,拿起来戴在手腕上,喜欢得不得了,连连跟楚威说谢谢。
楚威开始享受这个小姑娘惊讶激动再变得幸福的小表情,于是每次回府都给她带些小礼物。
小王妃越来越喜欢去门口接楚威,因为不管楚威何时回来,有时带贵重的首饰,有时带清甜的果子,还有时候带一个军营里的小箭头,甚至有时候就只有一朵花,但总会带些东西给王妃。
不管带的是什么,王妃都一样的兴高采烈,她享受的就只是能得到一个惊喜。
楚威很久之后才发觉自己喜欢上这个软嘟嘟的小王妃了,她嫁给自己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如今已经是个端庄的姑娘,从前的可爱活泼半分未减。
还有了自己的孩子,都七个来月了,一直瞒着自己,直到今日从军营归来方才说破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楚将军回府这段日子说不定就能亲眼瞧见自己孩子出生了。
楚威将军珍惜这个小妻子超过了自己,宠溺无度,连带着给孩子起名都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李苑思索许久:“楚谈。‘谈笑静胡沙’的谈。”
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
太子眼睑微抬,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李苑。
有时候,眼界也是能看透一个人的讯息。“谁能像东晋谢安一般,谈笑间扑灭胡人军马踏起的尘沙。”李苑能随意想到这句话,就证明着他心里一定思考过类似的事。
他既是亲王之子又是将门之后,若说甘心沉沦偏安一隅,太子其实是不相信的,可李苑装得天衣无缝,他又不得不相信。
太子眼神微沉:“楚谈,好名字。”
镇南王妃高兴不已,对这名字满意得不得了,楚威将军宠妻过火,自然是妻子喜欢的他都一万个喜欢。
李苑敲了敲绀碧扇骨:“大哥不嫌弃苑儿卖弄就好。”
其实李苑能感觉到太子堂兄微妙的眼神变化,装作没发觉。
太子妃和镇南王妃被扶去了内室中休息,众人闲谈品茶,楚威严肃道:“岭南战乱又起,南越余孽死灰复燃,岭南王兵力不足,过几日我还得重回军营,领兵支援岭南边关。”
太子神情凝重:“不错,将军此去必能震慑南越余孽。”
李苑呷了口茶:“李沫儿又要跟着楚大哥上战场了吧,那小子神气着呢。”
楚威语带欣赏:“李沫殿下确实是个将才,假以时日必定成器,苑儿,你也该去磨炼磨炼,别整日里纸醉金迷,走正道。”
李苑只是笑,并不搭话。
厅堂外,影七一直在对面的飞檐上护卫世子殿下,眼前忽然略过一道黑影,影七起身看了一眼,便立刻明了方位,突然一跃而起,凌空翻身从层叠飞檐里抓住了一个人。
“是你。”影七眉头紧皱,手中暗刀抵在暗喜喉咙口。
是岭南王世子身边的暗卫。
暗喜没打算偷袭,躺在影七身下,做了个鬼脸:“别杀我,我可是暗卫,杀了我咱们两家殿下就得撕破脸。原来你是影卫,之前我们主子折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逃不反抗?”
影七收了暗刀,插回百刃带中。
“小哥,这么俊,蒙着面可惜了。”暗喜伸手去摘影七的遮面黑缎,被影七按住手腕,向后一掰。
“呀,疼。”暗喜眯眼嘻笑,另一只手蹭了蹭影七腰侧,“放开我,小七哥。”
影七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扔开暗喜的手:“离我远点。”
暗喜又黏上去:“别这么冷淡,我们是同行,我叫暗喜。”
影七眉头微皱:“谁管你叫什么。”
突然,暗喜轻笑了一声,指尖一翻,一根金针刺在影七手腕脉搏上,影七眼前忽然发黑,内力涌动渐弱,缓缓跪在琉璃瓦上。
暗喜接下浑身发软的影七,扶着他缓缓坐下,低声笑道:“我是不敢妄动李苑殿下的影卫,你就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哈哈。”
影七挣扎着用力攥紧右拳,内息汇聚于手腕之处,一股极其寡淡的轻烟顺着腕上针孔排出体内。
耳侧传来一阵细微风声,影七一把抓住暗喜的脖颈,把人按在墙上,回头看了一眼异动出现的方向,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却仍被影七训练有素的眼睛捕捉到了踪迹。
影七回头问他:“你家主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暗喜惊讶于这个影卫的自愈力和强横的内息,居然能把软骨散从筋脉中强行逼出来。
暗喜被紧攥着脖颈几乎喘不过气,艰难反问:“你先说说……你家主子……存的什么心思?”
“滚。”影七扔下暗喜,循着黑影匿迹之处追踪而去。
暗喜望着影七即刻远去的背影的懊恼敲了敲拳头:“这么敏锐……该死。”
影七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岭南王世子的另一个暗卫暗悲,追至踪迹消失之处,走出来的竟然是岭南王世子本人。
李沫从库房里出来,一眼瞧见影七,眼神微变,扬起一边嘴角,戏谑道:“这不是我苑哥的小心肝儿嘛,来找我?”
影七退了两步,颔首道:“拜见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