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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一年春尽又一春（十三鬼卫到齐）
正值洵州庙会，整个洵州城热闹非凡。
齐王府有客拜访，几个鬼卫在大堂屋顶上候着王爷命令，一如既往偷摸打牌烤串。
影七坐在屋檐上，聆听着里面的动静。魏澄坐在影七身边儿，后腰交叉挂着一对双刀，乃影宫神匠掌事所铸神兵“枯木龙吟”，这小医人不光医术高明，战力竟也极为不错，让王爷十分欣赏，嘱咐影七多带带他，以待今后重用。
影七端正待命，淡淡瞥了一眼魏澄，魏澄聚精会神地盯着王爷，目光挂在王爷身上，王爷走远了一点儿，魏澄就跟着挪块地方，目光灼灼，眼睛里含着仰慕。
”十一。”影七淡淡叫了魏澄一声，“别盯着殿下看，太失礼了。”
影十一回过神，茫然看着影七：“我是跟七哥学的啊？您不就这么护卫王爷的吗？”
影七皱眉：“我没有。”
“那好吧。”影十一摸了摸下巴，瞧着底下跟一位夫人寒暄的齐王爷，悄声道，“七哥，你不觉得咱们主子很好看吗。我在影宫的时候，有的亡命徒拼命训练出影宫，就是为了能天天瞧见咱主子呢。”
“我知道主子好看……”影七看着大堂里温文尔雅的主子，抬手把影十一额头上的牡丹护额拉下来，遮在他眼睛上，淡淡道，“非礼勿视。”
来李苑府上拜访的是孔雀山庄九夫人，华怜清。曾与李苑于天绝山结拜，为李苑义妹，也是天绝山池音道人的关门弟子。
华夫人连连向李苑行礼，恭敬感激道：“多谢王爷多年帮衬护佑，我母子二人才得以从孔雀山庄那虎狼窝里活到今日。”
华夫人身后躲着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宝贝，男孩眨着一双凤眼，天真地看着李苑。
李苑喜欢极了，俯下身子，叫那小男孩到自己面前来。
华夫人轻轻推了推小男孩：“九珑，叫舅舅。”
年九珑眨了眨眼睛，走到李苑面前，摸了摸李苑的长发，小声说：“舅舅。”
“乖。”李苑托着腋下把年九珑抱起来，亲了亲白皙可爱的小脸，夸赞道，“真俊，随娘。怜儿，别站着了，你也坐。”
李苑抱着年九珑，跟华夫人问起孔雀山庄的事，华夫人连连叹气：“当初庄主打伤师父，强行把妾身掳去，嫁与他，妾身也只好忍气吞声嫁了，如今有了九珑相依为命，妾身也能安心度日。可，可那孔雀山庄选继承人，竟不立嫡长，非要九位公子厮杀相斗，留下最后一位作继承人，其余便要被废去功夫，赶出山庄，我们娘俩可就永远见不着了。”
李苑给年九珑喂了一块栗子糕，抬眼道：“放心，等到孔雀山庄九子夺权一开始，你就把九珑送到我这儿，有王府庇护，那杀手院伤不着他。”
华夫人脸上才渐渐有了些血色，微笑道：“多谢王爷照拂。”
李苑捏着年九珑的小脸儿逗他，一边道：“本王膝下无子，今后大约也不会再有了。我有意给他改姓。过继到本王这儿，作本王世子，你意下如何？”
华夫人眼眶含泪：“那、那便再好不过了。”
年九珑坐在李苑膝头，两只小手抓着李苑的指尖，眨着眼睛一字一句反驳：“舅舅，我娘亲说我得刻苦练功，将来万事靠自己，我不靠舅舅保护。”
李苑蓦地笑了：“那你想怎样？”
年九珑搂着李苑脖颈，在李苑膝头闹腾地颠哒，自言自语：“九九要当孔雀山庄的王，把我爹扔出去。”
李苑眼眸微眯，戴着白玉扳指的温润手指捧起年九珑的小脸儿：“宝贝儿，好极了。”
“把孔雀山庄给舅舅抢过来。”
孔雀山庄这座杀手院纵横六国随心所欲，只要佣金够价码，王公贵族照杀不误，李苑早已将铲除孔雀山庄列在了心里，从长计议。
华夫人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带着九珑先回山庄，改日再来拜见王爷。”
“不必客气。”李苑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恶人榜上这三位都是本王的人，忠诚可靠，夫人若有要事，可放心与他们联络。”
“是，王爷大恩，妾身无以为谢。”华夫人起身跪地行礼，告诫年九珑，“九珑，今后无论如何，不准忤逆舅舅，可听见了？”
年九珑也不明所以点了点头：“知道了。”
丫鬟端了一盘新出锅的白兔馒头，奶香四溢，李苑喜欢年九珑喜欢得紧，让小孩儿拿着点心回家。
年九珑高兴地拿了两个白兔馒头蹦蹦跳跳跑出大堂。
堂外有个小水塘，年九珑好奇地往塘边走，身边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把自己扶了回来。
影七担心王爷的小客人失足落水，只好下来护着点儿。
年九珑被鬼魂一样突然出现的影七吓了一跳，当即大眼睛里就盈满水雾，小鼻尖也红了，扁着嘴看着影七。
影七也紧张得后背发冷，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把主子的小客人给吓哭了。
“别哭小少爷。”影七蹲下来，轻轻牵起年九珑的小手，哄慰道，“吓着你了？不哭。”影七手忙脚乱地哄他，刚好这时候有只蝴蝶飞过年九珑面前，影七飞快抬手，几乎快出虚影，双指夹住那只蝴蝶，送给年九珑，“这个给宝宝。”
年九珑快溢满眼眶的大泪珠子又忍了回去，吸着鼻子把小蝴蝶接过来，小心地捏着翅膀，哽咽了一会，安静了。
影七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刚要站起来，年九珑突然哇哇大哭。
影七吓得又蹲回去：“怎么了小少爷。”
年九珑打着小哭嗝，哽咽着问：“那你抓了它，它不就找不着娘亲了吗？”
“啊它还有娘亲吗。”影七手足无措，躬身把小孩儿抱起来，抱到旁边的牡丹园里，牡丹园里彩蝶飞舞，沐着夕阳。
“它娘亲就在这里面，小少爷把它放在这儿就能找着了。”影七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
年九珑看看自己手里捏着的小蝴蝶，认真问影七：“那哪只是呀？”
“……哪只……”影七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吧。
于是陪着小少爷找了半天，找到一只跟它手里的蝴蝶颜色差不多的，举着小少爷把小蝴蝶放在它身边。
年九珑高兴了，小屁股乖乖坐在影七小臂上，搂着影七的脖颈，用软绵绵的小脸蹭他，还把手里的白兔馒头给影七吃。
“哥哥你笑。”年九珑拿纤细的小手指戳着影七的嘴角，“哥哥凶凶的，看起来好坏哦。”
影七心道你可能还没见过影四呢吧。
年九珑执着地要影七把嘴角扬起来：“哥哥好看。比王爷好看。”
影七挑眉看着他，这孩子的审美真让人着急啊。
他正出神，年九珑忽然啵叽亲了一口影七鼻尖，跳下地，小手拿着一个白兔馒头跑走了，那位夫人正在堂外等着他。
直到那小少爷跟着夫人走出王府，影七拿着手里咬了一口的白兔馒头发呆。
李苑走到他身后，轻轻从背后环住他，顺着影七视线望去，低声笑他：“你太逗了。”
影七耳朵尖立刻红了，局促道：“您都看见了？”
李苑忍俊不禁：“是啊。”
影七问：“这母子二人是……”
李苑按了按他肩头：“一时半会说不清，等有闲工夫再与你讲。”
他亲了亲影七唇角：“你跟影九去替我送送夫人。”
主子没多言。虽不知这母子二人从何而来，身份几何，但主子相信他们，影七便不会再问。
魏澄就趴在屋檐上，一脸愕然看着主子和影七亲昵，红着脸慌张地扯影五衣角：“五哥！五哥！你看他们……”
影五忙着打牌：“哎呀多大点事儿！没见过世面。小三，去给哥崩点儿爆米花。”
“哎好。”小影焱立刻跑去吹火点炮筒。
魏澄：“……”
影七跟影九出府，在暗中护送华夫人，太阳落山，刚好赶上洵州庙会，外边花灯闪烁，热闹非凡。
他瞧见刚跟着夫人从王府出去的那小男孩，蹲在一个小乞丐面前，把手里的白兔馒头给了他，高兴地跟着华夫人走了，还脆生生地回头跟小乞丐说：“我娘亲说，你能保护我我就可以带你回我家喔！”
那小乞丐引起了影七的注意，他一起身，影七警觉地盯着他。
只见小乞丐悄悄跟上了华夫人，远远地跟着，在一处无人的拐角，突然抽出褴褛衣袖中的小刀，纵身跳到一个形迹可疑的路人身上，手里的小刀狠狠贯进那人脖颈中，一刀毙命。
这人尾随华夫人很久了，小乞丐也一直盯着他。东街的无赖，专门趁人多的时候出来拍花子，抢漂亮小孩儿去卖，这回是盯上年九珑了。
小乞丐喘着气从尸体身上爬下来，微笑望着那对母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微翘的嘴角可爱地扬着，脸蛋上溅落着一大片血迹。
影七瞧着那小乞丐面熟，让谈苍云先去送夫人，想去瞧瞧那小乞丐，在小乞丐擦净自己的小刀，准备回自己的小窝里时，撞上了影七。
影七俯身端详他，这小乞丐看着瘦弱单薄，还总是傻乎乎地对人笑，没想到竟是个下手决绝狠辣的。
小乞丐嘴角微微翘着，睁大漂亮的杏眼奇怪地看着他：“我见过你吗，哥哥？”
影七认出这个爱笑的小乞丐，似乎是几年前王爷出越州时，从车轮底下救下来的那个小孩儿。
“雁琏？”影七回忆起他的名字。
小乞丐笑了，腼腆地点头：“嗯。我记得你，救我了，谢谢。”
“是王爷救你。”影七低声道。
“王爷？”小乞丐仍旧扬着嘴角，疑惑地看着影七，忽然问，“你武功很高，从哪里学的？”
影七如实解答：“影宫。学了以后要为王爷做事。”
小乞丐微笑道：“你好像希望我去。”
影七并未否认。习武之人他见多了，看得出来什么是好根骨。
这小乞丐，根骨上佳，好到让影七希望亲自教他。
影七把人带回王府，去影四那儿报备了一声。
影四照旧检查，盯着小乞丐的一双含水杏眼许久，把人推给影七，面无表情道：“捡便宜了，老七。”
影七拍了拍小乞丐肩头：“我不会随便选人。”
他带小乞丐去水殿洗了个澡，搓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小乞丐身上脸上的泥垢血污洗出底儿来，露出一张白皙无暇的小脸。
李苑听说影七捡了个孩子回来，饶有兴致亲自过来瞧。
影七正拿着宽大布巾给害羞地坐在水台上的少年擦干身子，李苑已拂开雾气坐在边上的凉椅上了，手里转着两枚青玉核桃。
“哟，本王瞧你眼熟，什么名儿来着？”李苑托腮问那小乞丐。
小乞丐腼腆微笑：“雁琏。”
影七单膝跪地禀报：“属下已与统领报备，打算送他进影宫，出来以后属下亲自调/教。”
李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玉核桃，想了想：“你若是喜欢孩子，想收个养子或者徒弟都无所谓，我由着你，这影宫还是别去了，这孩子不行。”
影七皱眉：“为何？”
李苑靠在椅背上，指尖隔空描摹小雁琏的眼睛：“本王瞧这面相，杏目含水，柔中带毒，敏感有余，坚韧不足，进影宫怕是会要他的命。”
少年扬起杏眼，抿着唇跟李苑保证：“我不会死。”
李苑托腮瞧他：“那可是座地狱，业火焚/身，涅槃而生的地方，可怕极了。”
少年笑道：“我无处可去。”
李苑便点了头，跟影七提起：“前两日你师父江夫人把尚明月送来了，真不愧是武林世家，骑着鸟儿来的，吓我一跳。”
影七一怔：“尚明月，那个养金雕的？”
“对，他说来当你的陪嫁。”李苑说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想必是江夫人放心不下你，派个人来盯着点，别让你受了欺负。岳母的心意我怎么能拂，他已经进了影宫了，正好跟小雁琏搭个伴。”
影七：“……随他……属下下个月回逍遥山看望一眼罢。”
“嗯，我陪你去。”李苑算了算日子，“备份厚礼，给岳母祝寿。”
李苑又花了四年时间，把精力转移到通商生意上。以齐王府的权力暗中庇护手下大家族，除了越州梁家，又新结识了渝州冷家、徽州江家和云家，四年时间，齐王府地下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六国，年底进账大把的银子流水已成了最稀松平常之事，王府里不论茶、香、绸、米，皆是比上贡的精品更胜一筹的极品。
有一日，影四过来送了个账本，提起王爷最近吩咐走的一趟镖。
“那个叫刘彪的，走了梁家的黑镖，损失不少。”影四垂眼禀报，“刘彪与当地盘龙盐帮关系密切，梁家不好得罪，梁少爷说请您作主。”
李苑撂下青玉核桃，慵懒道：“敢挡我的害，做了。连着这个什么盐帮都连根儿除了，碍眼。把这趟镖转给金池沈家押。”
“是。”影四收了账本，“属下派了十一和十三去，人已回来了。也派影九影十亲自去与沈家交接，妥当些。”
影四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王爷所想亦是他所想，办事利落妥当，至今未曾出过任何差错。
“嗯，小十三出影宫不久，精神还不稳，做错了事也别对他太严苛，让他自己缓缓。”李苑特意交代。
“属下省得。”影四躬身告退。
影四刚走，影七落在王爷身边，悄声禀报：“爷，十一从刘彪那儿捡回来两个孩子，一个叫郑炎一个叫郑冰。”
李苑一愣，拿折扇挠了挠头：“哎呦，一捡捡两个，咱王府香火全靠捡……他怎么不来禀报？”
“怕您不让留吧。”影七如实道，“十一挺喜欢那两个孩子。属下查过了，没什么背景，只是孤儿，被刘彪囚禁起来斗兽，怪可怜的。”
“本王可没说要赶人出去，影十一欺瞒本王，我可有点寒心了。”李苑叹了口气，故意道，“别声张，我看他怎么偷着养两个孩子，到时候有他苦头吃，呵呵，累死他，臭小子。”
李苑上面没父母，膝下无子嗣，把这群鬼卫当亲人当孩子养着，哪有半点儿对他们苛刻之处？真让人伤心。
主子偶尔还是挺孩子气的，影七觉得可爱。
“王爷，别赌气了。”影七俯身哄慰，轻轻摩挲李苑柔顺的长发，“早点歇息。”
“最近睡不好。”李苑往椅背上一靠，脸颊贴在影七手背上，抬起眼睑看着影七，“每回我醒来，你都去训练了。”
影七抿唇安抚：“属下明日等您醒来再去。”
“准了。”李苑扯下衣裳，扔给影七，自己窝进床榻里，“哟，这天，被窝真凉。”
影七无奈，把衣裳挂起来，吹了烛，掀开被角挤了进去，从背后抱着李苑，嘴唇贴在李苑脖颈上：“暖和了吗。”
李苑安心阖上眼：“哎，这就对了。”
雁琏和魏澄偷偷摸摸从饭堂出来，魏澄抱着一包打包的饭菜，小声问雁琏：“小十三，我用不用给他们买些热牛乳来？”
“偷拿些饭菜而已，你紧张什么？”影十三扬起嵌着紫石的玄铁小扇，掩面笑道：“那两个小崽都那么大了，喝什么牛乳啊。”
影十一悄悄扯他墨云锦衣的衣袖：“走啊，去我屋里看看，小小软软的，可好玩了。”
“不去，我不喜欢小动物。”影十三轻轻拿小扇扫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影十一不忿：“你迟早会喜欢的！”
影十三脚步迟疑了一瞬，小声自语：
“那……希望……希望不要。”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不知道没有看过争香和影成双的宝贝们能不能get到这章的点，我的十三鬼卫系列就此全部连起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