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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这场热热闹闹的有趣新闻还在学院各届各区发酵。学院南区的公共浴室内,一群全身赤裸的孩子用手里毛巾擦拭瓷砖,抬头说话间皆是欢声笑语,全然打成一片。
咚!浴室入口的门紧闭,身材肥胖的鲁奇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脏兮兮的毛巾。
“他**,终于把外面那片地方擦干净了,唐古特,你搞完没。”
“早擦完了。”躺在大澡池里的高个儿回过头,人在这片雾气袅袅中放松至极。
躺在旁边的腊斯克笑眯眯的把头枕在瓷砖上:“你就知足吧,卡特老师罚我们来搞浴室的意思你还不懂啊。”
鲁奇闻言一笑,扔掉毛巾,呼噜一下跳入热气腾腾的水里。
“我当然懂了。”他在澡池中放松游泳,两脚时不时点住池底,“这不是想让我们好好疗伤,在泡个澡,轻松一下。”
“轻松个毛哦。”躺在隔壁澡池的学生闷闷发话,周围其余人也都是疲惫至极的样子,“被罚跑障碍跑,我腿都要断了。”另一个学子掀起眼皮,有气无力的看向高个子说“我也是服了,为什么唐古特就不用跑,早晓得我也给简·艾斯打几拳,早早来到这里,好好泡澡休息一下。”
他说完翻过身,上半身贴在瓷砖边,两条腿慢悠悠的摆动。
“呵。”唐古特听得冷笑,皱眉摸了下右眼眉骨,眼神阴郁,“我也是怕打死他,不然我早就用老师教给我的武技了。”
回忆起对战细节,唐古特对简·艾斯的左手拳十分不屑,恨不得时光倒流,再好好痛扁这条土狗!
他的声音得到周围人的肯定,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抱怨声都响了起来。
“讲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八门跟我们的差别究竟在哪里,都说他们气更烈,拳更强。那就打嘛,打又不跟我们打,这些人又整天高高在上,又是独来独去,还有这么好的资源,真恶心。”
“是啊,他们还个个分配别墅仆从,哪像我们全部挤在一栋楼里,有时候的,我真想和他们练练。”
“听说在武道馆,门罗特就打赢过几个学长和93届帝国班的。”一名身材偏瘦的学生插话,表情亦是跃跃欲试,“好像这一次帝国班的导师找过他,然后他就像个疯子一样狂练。”
“是不是要去帝国班了?”旁边人抬头,隔壁澡池更是许多耳朵竖起。
“好像是的……”
“那不可能吧。”鲁奇擦完自己的大胸,接住话道,“帝国班不是只要八门全开的么,门罗特才开了六门,只能在精英班啊。”
“但精英班那些人就是这么传的,反正好多人都在争今年这个期中考核的第一。”
“那也是精英们的事。”某条咸鱼翻过身,在热池水里发出惬意的呼声,“我们这些种子就别操心了,人家门罗特都二十四战全胜,绰号‘赤魔’,一身格斗技出神入化,现在武道榜排名第七了。”
“第七了?”鲁奇闻言瞪大眼睛,“那可是九一到九三届的大榜,按这样说,门罗特不是在全校一万多人里面排前十???”
“这又不算气血。”腊斯克皱眉回应,脸上写满了不屑,“要真的可以动用武士内宗,门罗特能进前两千我都吃shi。”他说完翻身,抬头看向其他澡池里的同学,忽然笑了起来,“诶,你们还不晓得,简·艾斯那沙比现在还被罚着跑步呢。”
“真的啊?”鲁奇一挑眉,嘴角咧出歪弧。
“两百圈。”腊斯克举起两根手指,侧头看眼窗外,“又被扣了一个礼拜的学分,那傻狗,快被退学了吧。”
“哈哈哈,那真是笑死个人。”
整个浴室闻声发笑,所有参与这场暴力的人瞬间有了精神。
“讲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打开了八门的武士啊,就是打的不够爽,而且是个废的。”
“但怎么说也打了帝国班,他们不是高高在上吗?哈哈哈。”
“估计93届帝国班的其他人脸都丢完咯。”
鲁奇与唐古特击拳相庆,各自脸上都有丝丝骄傲,宛如开辟了某种先河。
“你还别讲,开了八门的人还是真的厉害好吧。”该进入正题,鲁奇打断周边同学的话,继续完成那位天骄的嘱咐,“93届的戴里克上次就把三个炼武者都打蒙了,在外面一对三类!生死搏杀!”
鲁奇边说边噘嘴点头,煞有其事的宣扬。
“什么时候的事?”同学们听得来兴趣了。
“就上次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鲁奇冲着发问的人挑挑眉,仿佛很有面子,“戴里克和我们很多人一样,都是平民出身,上次我出校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看见斯塔图家族的人请他吃饭,然后他竟然拉上了我!”
周围的眼神变得惊异,正中心的鲁奇骄傲的仰起下巴。
“斯塔图家族的人当时要考验他,然后就安排人和他打斗,卧槽, 结果他真的一打三,几分钟就打完了!”
“炼武者啊。”鲁奇两手击拳,打的水花啪啦作响,“你想想有多猛,戴里克就在我们这个年纪,一打三类!”
“卧槽……”离得最近的同学开始摇头,神情写满向往。
热气之中,众人都沉默,始终未出声的唐古特与其余两位伙伴对视一眼,而后笑着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又吸引回来:“所以这一次我们也算是跟戴里克有交集了,以后大家都有机会认识认识。”
“真的啊?”
刚还在抨击学院制度的学生们表情欣喜,似乎想到了以后在学院里有了依靠的样子。
毕竟那群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年级的三十九个人,是确切存在的。
毕竟……他们才是这三千三百四十一个人中的主角。
“都在洗澡呢。”
正当众人神游之际,作为93届主角之一的披得走了进来,拉紧裤衩,笑呵呵的钻进正中心的澡池。
“诶唷,披得,你怎么来这了,是不是又提前练完了啊。”
高个伸手搂住他,笑的开怀。“真羡慕你类,天天随便练练打打都这么厉害,这就是天赋啊。”
“哪有,我都第四十名了还厉害个屁啊。”众人瞩目之下,披得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摇摇头,努力故作谦虚的说道,“还不是天天给导师骂,讲我训练不上心,整天盯着我。”
“那也是你不想练咯。”鲁奇笑嘻嘻的翻个白眼,把身子钻入水里玩,“你要是努力点,怎么也能在帝国班拿个前二十吧,就你这天赋,真的兄弟,我看着都感觉浪费。”
“是啊是啊。”周围人开始附和,恨不得披得马上就能记住自己的声音样貌,让自个儿这种平民也能拥有贵族圈。
站在如此舞台之上,披得眼睛都笑成弯月形,不停说着会努力会努力。
唐古特这时忽然插话,打断周围人的讨好:“诶,你们班不是来了个简·艾斯嘛,你怎么可能还是第四十名啊?”
“也对哦。”披得像是才反应过来般,眨眨眼,用搞怪的语气回道,“但是……我有把他当人吗?”
“哈哈哈哈!”
大家伙开心大笑,公共浴室内的气氛来到高潮。
“啧啧啧,还是你们叼啊。”鲁奇竖起大拇指,声音赞叹的讲,“内宗密法、武技、装备、课程都不晓得有多好,而且毕业后起步子爵,哪像我们还要考核,还要等那些个财阀贵族看我们顺眼啊。”
他用肘推了推披得的胸,挤眉弄眼的继续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大贵族财阀找你了。”
“哪有。”披得故作谦虚的摆手,将欲盖弥彰写在脸上。
这群十七八岁的孩子们再次羡慕,心底忧虑起自己的未来。
屁股决定脑袋,每一个阶级的人都有烦恼,身处顶尖武院,他们所见所求必然不同于乡下低俗院子,虽已被无数同乡羡慕;在家乡地方出名,可真入这番顶尖圈子里又只能是个军部士官或权贵打手,可能需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迈过这一条线,让自己摆脱打在皮肉上的标签——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
眼小鼻大的鲁奇又从披得脸上收回视线,藏在水下的手默默捏紧,眼底滑过一丝坚毅。
“哎不说了不说了,大家伙一起加油。”快被捧上天的披得不停招呼周围人,抬起手臂,脸都笑得酸疼,“来来来,跟大家说个正事;我老哥戴里克这段时间有空,想请大家吃个饭,后天晚上,我们岛谷见!”
“岛谷?”
有些孤老寡闻的学生听得有些疑惑,腊斯克抬手对水面一拍,打的哗哗作响。
“傻啊,就是查理商会新建的大酒馆!里面的东西可贵了!而且还有龙肉!还有歌姬乐器!还能在里面睡超软的床!”
“哇!牛啊!”
自诩不是乡巴佬的乡巴佬们欢呼鼓掌,披得轻笑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有一丝厌恶。
……
远方的吵闹躲不过风的喧扰。
紫藤花武院正大门的君王碑广场,一道人影如同米粒般围着这座巨大的晶碑奔跑。
起初周围很多看客,后觉着这猴戏也就是这般无聊了。
几番流转,终于冷清了踪影。
寒风中,藏在皮肤下的红线龙筋不停发力;胸腔剧烈起伏,原是脸上带着一张材料未知的黑色面具。
奔跑,艾斯不停的奔跑,眼前的一切都跑出了重影。
但他不敢停,因为一个礼拜的学分确实让他站在了被扫地出门的悬崖边缘。
这不是他最想要的么?
星辰闪烁,悄悄守在边上的康芒斯暗自思索,又将目光移向守在广场边上的忠心仆人——属于这个孩子的忠奴。
“莫瑞斯,我们主人就一定要跑完吗?”黑人大妈两手捏紧的看着可怜的艾斯,皱起来的眉写满悲伤,“他已经快不行,赶快带回家治疗吧。”
夜风中,莫瑞斯沉默听着女仆的话语,脸色因疲惫而残留苍白。
“多少圈了。”他向旁边的巴里德发问。
“199圈。”巴里德出声作答,目光始终放在跑得开始倾斜的人影上,“但时间只还剩下两分钟。”
还有400米么。
莫瑞斯慢慢皱起眉,眼神愤怒的看了眼北边中心区的方向,最后盯住主人脸上戴着古怪面具;咬紧了腮帮。
那个该死的女人,真是令人作呕的虐待狂!
戴着白手套的手死死捏紧,莫瑞斯再次看眼怀表,脱下外套,对着主人方向用衣物扇风,妄图用这种方式为其抵消面具的阻隔;将空气送入艾斯的口鼻。
“主人!还有两分钟!最后一圈了!加油啊!”
管家不顾修养礼仪,出声大喊,喊得周围仆人都跟着附和,化为声浪喧嚣在夜里。
“呵……”
缺氧的感觉愈发刺激皮肉,早已开始耳鸣,旁边沙漏也只剩下最后一搓在下落。
奔跑中的人慢慢低头,咬紧牙,始终干涸的经脉八门陡然收紧律动,露出狰狞火焰伤疤。
“额啊啊啊啊!”
那是最后一条直线,艾斯宛如挣脱锁链的战士,双目赤红的看向终点!
冲!最后的冲刺跑赢了沙漏,黑人大妈惊喜欢呼,而莫瑞斯已然奔跑过去接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主人,眼神骇人的看向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仆。
“还不工作!”
失去修养的怒喝抽动后背,马瑞德立马用黑黝黝的手扶住艾斯的头;摘下对方脸上的面具,与莫瑞斯等一同将主人小心翼翼端上马车车厢。
等候多时的大肚腩车夫看着主人如此狼狈的样子,长叹口气;舌头打上牙膛,用气泡音催动马儿向前。
车轮与马蹄在黑砖地面接触,艾斯仰躺在还未完全装饰好的车厢内,发梢挂满汗珠,纤细的脖子拉出管状;配合胸腔不停起伏,发出沙哑的吸气声。
整个身体都在别扭亢奋,夹杂剧痛,还有无法出声的耳鸣噪音。
这是刚结束剧烈运动后的极端不适,他挥手推开旁边的莫瑞斯,弯腰低头,抿紧嘴抵御这股无法言喻的恶心感,这股……令人想死的感觉。
莫瑞斯见此立刻看向马瑞德,而对方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巫师药剂,用手摁住艾斯湿黏黏的肩膀,把针扎入皮肉里,边输翠绿药液边说,“主人,这是保护心脏供血的巫药,它能让你的心跳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你先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巫药开始发挥功效,艾斯抬起漆黑眼珠,脸庞露出新的潮红。
那,是一根根狰狞的细小血管。